“艾小姐早安啊!我来找您学习了!”
一大清早的,才刚刚洗漱完毕,便听见某人洪亮的声音在一旁炸响了开来。
“这不是城主先生吗?”
定睛一看,这家伙居然是换上了一身类似探险者,还算贴近平民的皮甲小跑了过来,而忒伊尔德就紧跟在乌瑟尔身后。
看来这家伙是从参谋那得到了不少意见。
“唔……”
一旁拧着毛巾的绘音投来了好奇的注目,营地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了这边。
“城主?这种大人物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正梳理着头发的邱颜有些不解地嘀咕。
“诶,这你就太小看苏斯姐了吧。他们肯定是有正经事情要商量啊,你也看到了……”
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正好在边上的陆正义低声对这位刚睡醒的大小姐说明道。
“对哦,是谈生意吗?”
邱颜这才想起昨天我们去赴宴了的事情,就像是为了弥补先前的劳累一般,这两天她睡得特别沉。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摇了摇头,陆正义继续关注着我们这边的状况。
“艾小姐啊!昨天我回去之后是怎么都睡不着啊……”
跑到我面前大喘气了半天后,等级明明接近30但看起来仍有些运动不足的乌瑟尔环视着周围,抬手指着闻风靠向这边的三人中的两人问道:
“我怎么都想不通,既然您知道他俩是忽悠我的,为什么还要把我绑起来啊?!”
“想不通就对了,你压根就没理正因果次序。”
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我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绑你才是我的目的,不论他们做了些什么都不影响。”
“啊?”
听罢,乌瑟尔目瞪口呆,僵在了原地。
“呵呵,艾小姐真是口直心快,这种事情压根没必要告诉他吧?”
忒伊尔德倒是表现出了一副很是腹黑的模样,看样子一夜过去,他的自信心似乎膨胀了不少。
“不过,我也是带了不少疑问前来的。”
“大家请随便坐吧,不论有什么疑问都可畅所欲言,我们一起来讨论。”
感受到绘音好奇的注目,我随手便搂着她坐在了草地上,尽管我知道她少有当着这么多人发言的想法在脑海中诞生,却一直关注着其他人的言行举止。
况且现在没有任何威胁,我自然没理由将她排除在外。
在我的挥手示意下,陆正义和邱颜也坐在了我们后面打算旁听一番,手头没什么活的佣兵也都围拢了过来。
“这、这样不太好吧,这么多人不会走漏风声吗?”
有些勉为其难,好不容易坐了下了的乌瑟尔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有些忐忑且委婉地问道。
这家伙神情中的那丝自傲和不满几乎表露无疑,不过大家伙也都知道这位是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了,因此也就丝毫没往心里去。毕竟这类人他们也已经见惯了,在这里权位和金钱都算不了什么,他们的拳头和道理才更硬。
“这里都是自己人,城主大人您不必劳心。”
抬手叫停了议论纷纷的佣兵们,雷勒冷声说道,让对方不自觉地扭了扭脖子,似乎绳索仍绑在其身上一般。
不过嘛,的确有看不见的绳索存在着,这是有必要的。
“恕我直言,城主大人你身边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商会、农会还有工会,城内稍有体量的组织都安插人手在你身边了。”
“这我当然知道了,不是收钱办事吗?这样也好管制他们啊,你不懂我的用心。”
听到忒伊尔德的话后,乌瑟尔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反倒是颇有底气和自信的样子。
“可他们都快骑到你头上了。”
忒伊尔德忍笑补充道。
“你不也是吗?!”
乌瑟尔涨红了脸,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之后便偃旗息鼓不再争辩了。
“咳……昨日艾小姐的一番话,初听时我深以为然,但回去后反复思考了许久,却是越发不明白了。”
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在一众哄笑声中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后,忒伊尔德疑惑地问道:
“没有剥削和压迫自然是我同样憧憬的,但如何才能没有压迫呢?就比如说这位城主大人的存在,自出生起就在剥削和压迫我们一般人了,没错吧?”
“你这……我身为公爵之子,这是我应享有的权利。你可别只看见这些了,你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吗?在你不知道搁哪玩泥巴的时候,我就被逼着学各种东西,现在还得管这烂摊子,这是我想管的吗?!”
周围又传来一阵哄笑,乌瑟尔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般,近乎哭闹似的说道。
开始卖起同情了。
“就像他说的这样,虽然偶尔会有脑子比较蠢的贵族,但古往今来王室和贵族施行的统治一直都是比较平稳的。既没有发生现在的斯特拉特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战乱或瘟疫爆发。”
无视着一旁投来的怒视,忒伊尔德皱着眉头继续阐述道:
“反倒是阿尔克和康施纳尔在建立后,就一直在四处挑动战争,引发饥荒和战乱。这难道不能说明,由王室和贵族来引领人们会是更安稳的方式吗?虽然人们会承受一定的剥削和压迫,但总归是对自身也有好处的。”
虽然没有像阿尔克帝国那样仍旧留存了王室,但康施纳尔也施行了所谓议会制,号称是由所有公民自由选举而产生的议员代表参与议会从而真正由人民来决定公国的走向。
对于这些,绘音听得还算是比较明白,毕竟平日我一直有在告诉她这个世界的事情。至于陆正义和邱颜听不听得懂,我就猜不准了,这时也没功夫扭头观察他俩。
“忒伊尔德,你不能用一个错误去证明另一个错误更正确。你得从更实际的角度去看待王室和贵族的存在。”
“艾小姐,可王室和贵族的产生,不就是我们的神推动产生的吗?您怎么能说它是一种错误呢,这太过……太……”
听到我的这番话后,对此最为了解,且体会也是最深的乌瑟尔不解地问道。
“我自然敢如此说,而且也是有理由的。暂且不提此时,甚至是千年前,历史就已经能证明它的局限了,这只是一种暂时的妥协。”
在场有不少人露出了半知不解的神情,我知晓他们看的书不多,对历史的了解大都是从传唱的诗歌中听来的,于是便接着开始缓缓讲述道:
“文明和国家诞生之初,为了祈求丰收和安宁,人们已经习惯依靠于向旧时的神明们祈求。于是一些能聆听神言,施展神迹的人登上了高位,开始引领部族发展壮大,人族也开始理解元素的存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特权阶级的选择,而非神明的推动。
“各个国家和部族信仰的神明不同,随着领土的扩张,各种冲突也开始接连不断地发生。人们对神明的信仰随着与他国的矛盾日益加深而狂热的同时,他们却发现祈祷能带来的只有温饱而不能使他们更为之有效的击败敌人,随之对魔法与冶炼技术的逐年钻研和积累,人们对神明的信仰仿佛在一瞬之间崩塌了。
“并不需要依靠向神明祈祷并献祭就能获得远超部族祭司的破坏性力量,对资源和土地进行争夺的无休止的战争将各个国家拽入了泥沼的同时,却也刺激了信仰之外的文明和技术的发展。在这一过程中旧神们仍旧没有干预尘世,只是给予了信徒们一些庇护。这使得信徒们愈发虔诚的同时,另一侧对神明的憎恶和敌意也更为强烈,同为人族的双方已然彻底站到了对立面上。
“直到他们自己毁灭了自己,加速这一切的是人们自己制造的战争、瘟疫以及饥荒。他们认为自身所拥有的魔法已经能扭转自然的一切规律,肆意创造出了各种蚕食大地的怪物,最后却被自己创造出来的人造生命逼迫至了历史的悬崖边缘。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信仰神明才是正确的。至此文明发展到了第三个阶段,教会开始在废墟上建立神殿并再次成为了实际的统治者,信仰各个旧神的人们建立了独立的国家,并将曾盛极一时的魔法的国度掩埋并从历史中抹去。他们还从族人中挑选、吸纳最为接近神明的血统并不断延续下去以维护统治,这便是如今王室与贵族的前身。”
“那个……我冒昧插一句,历史被抹去了的话,艾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乌瑟尔有些犹豫不决地接着补充道:
“您说的和我所了解的,大致上是差不多,虽然就是措辞狠厉了点。但这些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现在的教会比起以前可差远了,根本管不住人啊,不然也没现在这么多麻烦事。”
“历史是在不断向前的,但如果你以为前一刻所说的话只有我们听见了,最后也终将会被我们遗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所记录的,人族能通过一些特殊的魔法回映不久前在某处发生的事情,那为什么不能有一种手段可以追溯一切过往呢?”
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乌瑟尔听闻我的这番话更是目瞪口呆,这似乎又一次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和想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