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我们来的或许并不是时候。
“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正是为了宣布这一伟大的，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手中高举着火把，乌瑟尔神情激动地环视聚拢在广场上的人们，尽管大家对这位城主并没多少好感。
大概有近两千人被聚集了起来，这已经是斯特拉特的半成人口了，较大的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不过某条消息也早已经传至了各个村庄当中，引得无数人为之震撼——也就是各大头领被同时擒获的事实，这也是他们特意聚集于此的原因。
“经过艰苦卓绝的抗争！我们终于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交换了一下眼神，城主手中的扩音道具被传递给了中途加入进来的副祭司，接着他便高声向人们宣扬道。
台下的民众们为此而感到有些迷惑，纷纷议论了起来，他们大多不知道台上的人是谁，也不清楚即将被审判的又是那些人。不过他们清楚的是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以及今日的街道间为何变得干净清爽了许多。
事实上，他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只是来凑热闹的，为了斯特拉特已经有数十年都没有召开过的公审。加之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没有理由错过，较远处甚至有不少人爬上了房顶以便观赏。
“这些人！就是那些令人深恶痛绝的，罪大恶极的，用魔霓草荼毒这斯特拉特的组织的头领！”
诺格沙尔挥了挥手，让双方佣兵与城卫混合而成的押送队伍把那些被擒拿的头目推到了台上，然后命人掀开了黑布，显露出了底下结构简单，却不失庄严肃杀的绞刑架，上面足足能让至多七个人并排挂上去。
五人的亮相如同在人群中投入了巨石般炸响了开来，人们对那些嚣张跋扈的头目或多或少也有些印象，其中必然也混入了些他们的同谋或手下，但他们已然是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离这些毒瘤最近的他们也是了解得作为清楚的，不论是他们如何作恶，还是他们如何在一夜间消失无踪，都一清二楚。
“他们罪证确凿，也都对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供认不讳！但在进行审判前，我们还有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忒伊尔德上前一步，如此宣告后又恭敬地往后退了两步，为即将登场的人让开了舞台。
“诸位康纳尔的国民，斯特拉特的市民！你们的王子！格兰纳尔·沙格娜·康纳尔归来了！”
一身华贵的礼服穿在身上还算得体，格雷迪那原本有些粗犷的面容在化妆过后也显得文雅尊贵了许多，而人们并不过过多关注这些，他所宣扬的话语便已然让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有质疑的，有欣喜的，更多则是质疑。
破烂的布鞋和发臭的蛋被部分人提前丢到了台上，好在手挽手的两人本身也算有些本事，不至于被直接砸中。
紧接着，他们不慌不忙地讲述了从王宫逃出后，一路历经艰险并最终抵达此地，在见到民不聊生的悲惨景象后决心重拾责任和使命的热血且励志的故事。
不得不说，抛开部分润色外，他们所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言语中的真情实意也都不虚，这无疑是打动了许多民众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执行他们的计划所需的仅有一点，那就是向所有人宣扬康纳尔正统的回归。
我也不在意它到底是真是假，于我而言这更像是一种以毒攻毒，等魔霓草被根除后，他们也就能完成使命了。至于之后，该发生什么仍旧是会发生的，但那时的场景站在此时的人估计也都见不到了。
“接下来，我将公布他们犯下的罪！这是头等重要的事情！这是为了斯特拉特的市民能重新拥有良好的城市和土地！”
展开了手中被画过押的认罪书，格雷迪借助扩音道具一词一顿地庄严宣告道：
“原斯特拉特商会会长，基罗普斯·特拉里。犯有谋杀罪八起，谋害人命……”
盛阳的照耀下，广场上那混合着魔霓叶香味的空气格外的沉闷，使得时间的尺度仿佛也被拉长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犯下的罪行过多。
我只负责把他们抓来，并稍微验证了一番他们的罪过，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被交给了他们。虽然是初次合作，但佣兵和城卫的效率都极高，也不知是因为敌人都不敢再有所行动了，还是胜利和好处都在前方等着他们，又或许两者皆有。
随着第一位犯人的供认不讳，接着又开始了对第二位犯人罪行的宣读，直到最后他们会被一起绞死。
“我们能先溜吗？”
忍耐了许久之后，绘音忍不住向我小心地询问道。
“当然可以，这与上次不同。”
所以我忍不住在想，我们这次来的并不是时候。
这一点特蕾莎的感触大概是更为深刻的，满腔都是必须要做些什么的热血，但实际了解过后才发觉这一切其实已经走到了尾声。而他们所要取得的结局却是并不能令人满意的，然而你却已经没法再逆转这一切了，所作所为只能使这一过程加速前行。
能免去或将发生的伤亡，这固然也是好事一件。
就像是遇到了一辆加速向前的蒸汽机车，双方的下一站是相同的，但上车并提供了些许燃料后我们却发觉他们错误地使用了这台机器，导致它损坏严重并很难走得更远了。而对方却宣称这台机器他们已经使用了足够久，是很少会熄火的，今后他们也将继续把它开下去。
我们彼此间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既然没法劝说对方放弃他们引以为生的蒸汽机，便就只能帮他们把机器修补一番并多加提醒，毕竟我们还将共同走向下一站。
只不过，这一过程是极为难以忍受的，中途上车的我们也已经看不到中途那或好或坏的风景了，尽管我们很快也就要分别。
再之后我们仍会挂念着，他们的老旧机器到底能开到哪，是否能坚持到他们的梦想随着生命一同走到尽头。
“虽然是城主领头，但怎么感觉、怎么想都像是私刑……”
跟着我与绘音身后走离开了那片喧闹，陆正义忍不住嘀咕道，这是说给我们听的。
“用你们的话来讲，这叫做时代的局限性。不过他们也是罪有应得，不必怜悯。”
放飞了小黑，任凭谭雅挂在了我的另一条胳膊上，大家此时都没什么好心情，虽然这里的乱象即将告一段落。
“这种场面我们还是头一次看，感觉有些……”
陆正义摇了摇头，接着追问道：
“那还有其他人呢？应该还有很多帮凶没被抓吧？”
“剩下的一些人或许已经很难再抓到了，除非他们真的能团结一致并发展出更强的力量。以现在的状况来看，能用这场公审起到震慑其他人的作用便已经足够了。”
“这我们也能猜得到……不过你怎么不上场呢？”
听完我的答复，邱颜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她对我的态度仍叫我看不透，至少在这方面她已经懂得基本的尊重了。
“这是一种隐性的震慑。只要我不暴露，那些人便永远都不知道他们的老大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稍微顿了顿，我接着讲道：
“最关键的是，我不想为他们作证明。即便我的出现能让斯特拉特更为长久的保持和平，但这对这里的人们而言却并不一定能算得上是好事。”
赞同格雷迪他们呼唤来更多支持康纳尔存续的人，其实也有制衡那些人的想法在其中。
小则如同死寂的斯特拉特，大则如同阿尔克与康施纳尔那般，于部分人相对而言的平稳总是违反直觉的出现在混乱当中，如果天秤彻底倒向其中一方的话……
“苏斯，你们没去看公审吗？”
踱步走进离广场最近的神殿，正在做祈祷的特蕾莎当即便发觉了我们踏进大门时回荡来开的脚步声。
明明是大白天但却看不见什么人影的神殿在我印象中是极少见的。
“祷告的时候分心可不好。”
一边打趣着，我一边拖着身体走到了她附近的长椅上坐下。
“外面太吵闹了。我也是刚刚才来，有些不放心朔月流光就那么放在那，所以去瞧了眼。”
特蕾莎放下紧扣着十指的双手，神情稍微放松了些。
“没人敢动的，这可不是一般金银器件。”
因为有着血之契约的锁定，我能够直接感受到它的方位甚至是状态，而把它拿出来也是为了缓解一下停尸位不够的窘迫局面。
除了作为魔杖来使用，它更拥有着【移动神殿】的能力。
毕竟圣言术效果的强弱极大地依靠着自然元素的丰厚程度，而神殿的职能之一就是汇聚它们，溯月流光也拥有着相同的功能。理论上只要不消耗得太过厉害，它的魔力是永远不会枯竭的，这也是它作为圣器而有别于一般器物的特殊之处。
只不过，承载这股魔力的物质本身是有寿命的，虽然相对一般生命来说已经相当于永恒了。
也正如圣灵族，如我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