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线几乎被光芒所覆盖，洞口之下俨然存在着我未曾预料到的光景。
也不知是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经过了谁的精心设计，无数光芒经过重重反射最终汇聚于水面中心这一处小小的凸起上，使得我不得不降低魔杖释放出的光亮，如此才得以确认周围的景色。
那既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石，也并非萤石或魔晶之类的存在，仅仅只是无数面凝结在树根之上的冰镜，是它们将光汇聚于这方洞天的正中。
宛如被精心编织似的，成百上前条露出冰面的树木的根茎如蜘蛛网般自上而下被排列在冰壁上，被冻结在有着千万年岁的坚冰当中。根的末端延伸至这一汪浅浅水滩边缘，亦如朝拜般不敢亵渎这一滩圣水，又将无尽的渴望表现在了那粗壮的紫黑色根茎当中。
树根还是触碰并侵入了水中，而那潭水则始终保持着平静，丝毫不因为坠入其中的冰块而有任何改变。这水面既不会因为我的动作而泛起波纹，也不会被低温冻结，站在其上我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周围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我能感觉到某种不同寻常的力量，但它绝非是魔力之类的。
看来这滩水正是传说中旧神伯恩乌弗所留下的【睿智之泉】了。
她曾是掌管森林的神明，也是人们眼中最贴近自然的神明，尽管实际上神明们本质上都是同等接近自然的。
在传说中，这口泉水存在于鸟语花香、无人侵扰的静谧之地，它不会拒绝任何生灵，但必须要拥有足够的睿智才能接受它的祝福。
实际上，这在圣灵族内部也已经成为“传说”了，因为没有谁能找到它，传说的范围实在太过宽泛了。再者，我们当中也不会有谁会特意去追求旧神的祝福，除非是有着考古的爱好。
谁又能想到，曾经的圣地早就被冰雪覆盖了呢。
“怎么样了——！”
谭雅的声音在洞中回响了开来，我抬头便看见了有几道黑影趴在洞口边缘。
这是很危险的行为，谁都不能保证这被维尔兰震碎的洞口不会再次塌陷，不过因为知道他们都绑上了绳子，我自然也就没了意见。
而且，我也能理解他们对未知遗迹的好奇和心向神往。
“不要着急！”
我如此对上面的大家回应后，转而便低头看向了那似水但实际上更类似于虚影的睿智之泉。
老实讲，我其实也不太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智慧之泉，它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想再多也无济于事，实际上手看看吧。
我试图将它捧起，而出乎我直觉的是，它就这么直接被我捧在了掌心。
不过它带来的感觉的确与水是既然不同的，存在于泉水当中的它是那么清亮，如镜子般完美映照出了天空与我的虚像，但到了手中便清得像是不存在一样，也感觉不到重量。
总有种暖暖的感觉，这说明它的确是存在着实体。
也可能是我的手太凉了吧。
它的的确确是不同寻常的某种圣水，这一点我已经能做担保了。
至少没有发生以往曾遭遇过的悲剧类似的事情，把手指给冻掉之类的。
用手接触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接下来就直接尝尝看吧。
也只有我能做这么莽撞的事情了。
浅抿一口，完全没尝到是个什么滋味，好像真的舔在了空气上一般，还是股暖气。
然而正当我准备趴下豪饮时，它便忽然起效了。
纵使是我也不由觉得眼前一黑，精神世界陷入了一种古怪的状态当中，意识仿佛遁走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在了水滩当中。
恍惚间，一丝有别于魔杖所释放的白芒的多彩图景在我眼前浮现，眼前的一切皆由鲜花和某种奇怪的气泡构成，空旷的平地上有什么如雨后的菌毯般密密麻麻铺砌满地，朦朦胧胧的还看见了几张肖像画之类的。
然后……
然后意识回归，效果就这么结束了？
或许再尝一口能看见更多，但这些画面对现在的我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太过在意反倒会产生扭曲。稍微有些在意，不过还是把它深藏到心底好了。
眼下更重要的是，已经能够确认这就是传说中的【睿智之泉】了，而饮下泉水后获得的祝福也正如传说中那般，让我窥见了未来的一隅。
从这方面来讲，这也是意义不大的，过去即是未来，未来即是现在。
【没有效果】
我从泉水中站直身体后，维尔兰忽然传来了消息。
在我倒下的时候顺势尝试了一下吗？
“也就是说，连你的睿智都未被它认同吗？或许我又是捡了圣灵族的便宜吧。”
稍微思考了一下，我还是决定让大家也都来试试。
这一幕虽然有些似曾相识，但总归是要比拔剑那时公平得多的，毕竟这泉水是没有意识，只按规则行事的。不像这位维尔兰，实际岁数不知道已经多大了，平日却其实一直是按照自己性子行事的。
她实际上也并非是真正的生气，也并没有认我或其他任何人为主或伙伴的意愿，就只是暂时选择跟着我走而已。让这么一片存在于广袤大陆之上的巨型森林的意志随我一同转移，究竟是好是坏目前也是说不清的。
洞壁虽然光滑，但大力一点就能轻松返回冰面了。
我将其中的奥秘告知了众人后，他们当即便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致，纷纷行动了起来，准备将绳子全部绑成一条并固定在不远处的树上，这样会稳固许多。
“嘶……苏斯真的看见了未来吗？”
有些兴奋地摘下了头盔，绘音颇为关切地问道。
她倒是没怎么想着自己也可以去试试之类的，或许还在觉得自己比较笨吧。
睿智、智慧和智力，虽然有着相似的成分但实际含义却相当迥异。
类似的词汇还有聪明、聪敏、聪慧之类的。
尽管聪明和愚笨被大多数人认为是反义的，但他们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也是颇为正常的事情。
我想绘音或许能获得祝福。
相反一旁正在讨论这睿智之泉到底是什么成分的陆正义和邱颜，我个人觉得他们可能不用费劲往下爬了，这对他们而言也挺危险的。虽然如果他们真要尝试的话，肯定也是我负责出力就是了。
“看见了，但并不是很明白自己看见了什么。绘音也尝试一下吧，我抱你下去。”
“唔，要小心点哦……”
探头往边上瞄了眼，她甚至都没接近那仅有两丈宽的洞口，站在这个角度完全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看来除了深海之外高空也是她的薄弱点。
先前探查矿洞的时候到还好，毕竟那是倾斜向下深入的，还有不少岩石阶梯，而这次是垂直且逐渐拓宽的冰洞。
“把头盔也戴上吧，然你体验一下火箭降落时的感觉。”
“诶，苏斯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吗？”
“不知道，但我们要准备降落了。”
“诶诶诶！”
紧抱着头盔，绘音还在迷糊着的时候，我已经抱着她平稳落在了洞底的平台之上。
她是真的完全没注意到周围风景的变化么，还是只顾着盯着我看了？
“好稳……苏斯是怎么做到的……”
扶着我尝试站稳脚跟的同时，绘音颤抖着声音问道。
看这反应是延迟起效了。
“释放魔力以缓冲下坠，是很基础的动作。不过前提是拥有足够量的魔力，在蹦床上就能轻松锻炼出来。”
“蹦床啊……”
咧了咧嘴，绘音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许是锻炼方式的落差有些大吧——
其实这也是近些年才出现的方法，以往都是从高台上开始练起，一着不慎摔断腿也是很正常的。
“以前玩蹦床的时候被人提到过，我牙被踢掉一颗不说，为了把歪掉的牙弄整齐也受了不少苦。”
“原来如此……”
“说起来，这下面好像很暖和啊，就是这些……树根？看起来怪奇怪的，像触手一样……”
丝毫不在意脚下的泉水，绘音刚一说完自己的遭遇，就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抱着我不停地转起了圈来，想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尽收眼中似的。
“海兽的触手吗？的确颇为神似，但它们是软的，这些根则比冰块都要硬。”
虽然总是不同彼此在说些什么，却总能这样交流下去，也不会觉得乏味。
“总觉得它们会突然动起来……”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
“真的会动吗！？”
“比如用这柄剑赋予它们生命力并操控它们。”
“你们在这闲聊个什么——”
轻微的咚的一声，谭雅顺着绳子也降到了洞底，目光则聚焦于那清泉之上。
“接受祝福前需要做些什么仪式吗？”
她有些谨慎地问道，毕竟这可是神明留下的神圣之物。
“那简单做个祷告吧，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了想，我如此回答道。
我想，早在抵达这里之前，每人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大致便已经注定了他们能否获得祝福，尽管这是无法证明的。当然也不能排除言行举止上大大咧咧，实际却拥有着睿智心灵的人存在着。
只是我看人应该还是挺准的。
稍微有些伤人，但正如我料想的那般——
“唔，这水是假的吧？”
简单祷告过后，谭雅试图用双手将其捧起，但那滩水却如同幻影般令她根本触碰不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向我投来了求助的视线。
“这么神奇的吗……那我也试试吧。”
见到如此景象后，绘音也终于打定了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