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近路,沿着裸露的苍石,我算是蹦地一瘸一拐的下了山。


对于苒欣,我的心如同秋末的银杏叶,漂浮不定。
旧雪初融,乍暖还寒,顾于松柏之间。听得幼鹿啼,黑猿鸣,足音匆匆。
刺骨的严寒逞凶肆虐。我顺蜿蜒山路而下,目力所及无非苍松劲柏,无出其二。
寻寻觅觅,跌跌撞撞……顺着曾斩过三尺蛇的石涧,来到了鲁镇一角。
从日常光顾的皮毛小贩探知消息,他告诉我如今这鲁镇来了贵客。在周员外府上。
这可不,顺着小贩手指的方向。别人家的门前厚厚的积雪中是深深的泥脚印,周老爷瓦上连层霜都没有。
“瑞雪兆丰年,来年这小麦收成肯定不错。想必周老爷也很开心吧?”
在积雪初融的如今,小贩的“卖”的生意日近尾声。所幸便与我攀谈起来。
嘶……他这话动脑子了吗?也可能是我自大了,“叔,何以见得?”
“来年没人吃‘大户’了呗。收租子还能多收些。”
小贩如此解释。
我更是不解,“可周老爷可不能用前几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换这土地。”
“嘘…”小贩见店铺一时间四周无人便小声絮叨起来,“这儿,谁家还有地?都让老爷收完了。”
“这么小声作甚?”我问。扫了一眼,左边远销外地的紧俏货都没了。卖给本地人的兔子皮草却积压个结实。
小贩摇了摇头,头上似乎倾刻间甩出了些许冷汗,“我的乖儿,我的老主顾。今年这收成能还上租子就不错了。像你我这样尚能养家糊口又有多少?”
小贩眼神躲闪,我看到他话中有话。
拧着眉我仰头看向满是蛛网的房梁,“您这做生意怎么不洁争?”
“这不是你叔我,要走了吗?”
“为啥?”我问,“对了,那些不够糊口的呢?”
“鬻儿卖女呗。把儿子卖给人当家了,女儿送过去,好的当个妾室,差的当个小婢。”
我一下懂了……
“老汉来过?”
“来了……唉…”小贩朝自己嘴装模……见我看他,他眼珠一转,’重重向嘴角扇。
我立刻奔走在路上,从窗上剜一把雪塞口中,让自己清醒。奔向周家。
其实他不装,我也知道——他亳无虚言。对他而言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是打猎的,他是卖皮草的。只要他在这干得好,我就能多拿点钱,他干得不好我则是需要奔走甚远才能将这些兽皮托出。
他这么说,意味很明显,就是想让周老爷死,让农民有钱有地后,继续买他的皮草。想让我师父把这老爷杀了,分下田地。
这想法最不可能。又或是师父与我要存活必然要卖皮毛,而就只有他收,他想让周老爷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给他一条销路。
可我愈发觉得不可能在一点点变为可能?!
可是路苒欣……你在哪?
我四顾环视,跑向周家。
正当路过一小巷时,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探过来。脚点地,侧身躲过。或许这没什么,但如果是虎爪那我可能一命呜呼了。
“伟学,跑恁快作甚?”
这是个熟悉的女声。是路苒欣!
我一下子定住了,想着族长让我早下来。我都干了些什么。
想到这,我脸发热,“听说你要去周家。”
“怎么,不能去吗?”
“我……我…没这个意思。”我如此说。
她倒是笑得合不拢了,“到二月二了,下来看看。”
“备置些谷物衣裳,我带了些碎银。”
“你在说我这身新衣不好吗?”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新衣干净敞亮……不会形容女孩子的衣服。
“好看……对了令尊呢?我……几年没见过他了。”
突然路苒欣光亮的神情黯下去不少,“躲帐。”
“你一个人……”
“刚刚在外面等你,哼…”
她梳着双螺髻,尽可能使自己表现得像位大小姐。尽管还算是冬日,她便是冬日中的冬日。
我很希望她会是我的妻子,但脑海中少女指尖滴下了一滴水。<会有女子找你比试。>
然后脑海中的图象逐次糊掉了,而当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我的倒影在路苒欣的瞳中停了很久……
“如果……”她喃喃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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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里的骨头没老衲要的。”慧能丝毫没有给周老爷面子。
这让土皇帝周老爷很不爽,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你算上算下算南算北——不算东西。
这位周老爷平日里张扬跋扈惯了,但极少明面上欺压百姓,早年只是焉坏焉坏得在字据上作文章,后来干脆佛系了。地太多了,钱太多了,手上放的债太多,根本不愁吃喝。
玩弄庄稼汉——没劲。但是土地还是要兼并的,租是要收的,至于债?肘,谁家女子好看,谁就该还钱了。
不过很可惜,这两年收成不好。周老爷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几年前的帐可以算我玩你们的,但这两年下来,钱是不缺,这地?这粮食?
周老爷是焉坏焉坏地分咐厨子上菜,嘱咐多放蒜和香菜在素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