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单良和星野清音便被今田松子押送到了办公室里。
明亮的日光灯随着开关的按下一盏盏打开，松子老师径直走向桌子，朝他们招了招手。
单良知道，审讯开始了。
椭圆无框眼镜微微反光，却丝毫没能掩藏眼睛下那双锐利的双眼。
“给我个解释。”
“真的是刚刚那样。”
“我说的是，”今田老师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旷课半年的理由。”
沉默吞噬了宽敞的办公室，那一刹那仿佛被分成了几千万份，而单良正一份一份地经历着。
“我认为没有必要。”
“上学？”
单良深吸一口气，微微挺直腰杆:“是的。”
“在老师面前说‘上学没有必要’什么的，你还真有胆啊。”
单良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事已至此，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当然是「仅限我个人而言」。”
“即使不上学，我凭自学也能很好地掌握高一知识——我是说，比较熟练地掌握。”
“确实。”今田松子点点头，“有一码归一码，我对你的自学能力还是很认同的。”
“但是，这不是你不来上学的理由！”
今田松子突然发作，木质桌子发出巨响，吓得一旁的星野清音一抖。
“我问你，”今田松子眼神如刀。
“你知道校规中对无故旷课三次以上的行为的处罚规定是什么吗？”
“这个......”
“星野同学，你告诉他。”今田松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
星野清音像背诵课文似的将一长段校规给背了出来:“无故旷课超过三次及以上者，若不作出解释说明并上交保证书，本校有权将其开除并给予处分通知，并.......”
“可以了。”今田松子举手示意停下，“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学校方面应该一直在暗示您吧。”单良摸了摸鼻子，苦笑着说道。
“真的很感谢您这些天的宽容，但是我真的......忍受不了。”
今田松子少见的沉默了。
“我可以写保证书，也可以向您道歉，也会坦诚接受处分。但我真的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旷课。”
“你这孩子。”
今田松子眼神中弥漫着不同与往日的温柔，像是坚强的单亲母亲抚摸故作坚强的孩子一般。
“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把你就这样送走了。”
“但我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
“谁说的？”今田松子突然严肃起来。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可是中国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单良点点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无法强行要求你做什么。”今田松子指了指教室的方向。
“直到学校下定决心开除你之前，你都是我的学生，无论如何。”
“......谢谢您。”
单良眼角有些感慨。
上一次被这样对待是多久了？五年前？十年前？
今田松子用行动证明，即使是现在的他，也有人愿意相信。
“我只能说，我尽力试试吧。”
一旁的星野清音都看呆了，两人的谈话基本上跟她没什么关系，也不清楚今田松子把她带来的理由。
“能听到你亲口说这话，真好。”今田松子微笑着说道。
“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星野聊一聊。”
单良点头，望了望两人，出门后便站在了旁边，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带上了门。
“星野，你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把你叫来吧。”
“确实。”星野捏着下巴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您是要我把他送去校长办公室呢。”
“我是那种人？”
“嗯......”星野清音欲言又止。
“至少在我的印象中。”
今田松子也不和她理论，空气陷入了短暂的胶着态。
片刻之后，星野清音将心底疑惑已久的问题提了出来。
“今田老师，”星野清音开口，“他......我是说，单良同学，真的有原谅的必要吗？”
“您原谅他几次了？一而再再而三，要我说，他这次很大概率也不会遵守约定。”
“他真的值得您原谅吗？”
今田松子面朝窗台，背对着星野清音。
“星野，你把人想得太单纯了。”
“单纯？”
“这样的例子可不少。”今田松子说道，“救灾英雄也会因为诈骗入狱，而人渣也会冲进燃烧的房子里救人。”
“从来就没有无药可救这个词。”
今田松子微微偏过头，同样微笑着露出侧脸。
“星野，记住了，善与恶从来就不是两面对立的。”
星野清音虽然心里不同意，但碍于面前的人是今田老师，也只好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的观点不是这么几句话就能改变的。”今田松子靠近星野清音，拍了拍她的肩。
“自身体会才是最好的实践课。”
“你先带单良去教室吧。”
“我？”星野清音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
“当然。”
单良保持靠墙的动作，在门外站了五分钟后，星野清音从门内出来。
“走吧，我带你去教室。”
星野清音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任凭齐肩短发在身后一摇一摇。
“你？”
“你以为我有的选吗？”星野清音翻了个白眼，一脸生无可恋。
“确实。”单良点点头。
两人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两旁的教室里坐满了学生——上课时间，他们走路都得轻手轻脚的。
“那件事......要不算了？”单良小声询问道。
“想都别想。”星野清音也不看他，“做错事就得受罚。”
单良耸耸肩，如果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真的不行？”
“不行。”
“同学一场，你看要不......”
“要不我们先去趟风纪委员部？”
“算了算了。”
看星野清音一时半会也没打算收拾他，单良也逐渐安了心。
高一十三班教室在三楼靠走廊一面，对面的初中部能清清楚楚地透过玻璃看到这边的情景。
现在，初中生们正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感到愈来愈多的视线，星野清音也有点不耐烦了起来，逐渐加快了脚步，发出噔噔的声响。
“怎么还突然加速了？”
“是你腿短。”
单良叹了口气，这女人说话还真不客气。
“到了没？”单良时不时就问星野清音一句。
“到了。”
星野清音脚步放缓，单良差点撞了上去。
单良抬头望去，门框上放置有一张金属板。
「高一十三班」
门牌上如是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