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不太记得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了。
她只知道那一天,故乡的天空被巨大的飞天大鱼所袭击,整个城镇都陷入了火海,她只能紧紧地依偎在母亲怀中,祈祷这只是一场还未醒来的噩梦。
但噩梦总会结束,而这样的现实不会。在那之后,她和母亲以及幸存下来的人们被带到了某个地方,一群青衣女子将他们封印在了水晶之中,一直不停颤抖的她此刻非自愿地陷入了沉睡。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周围到处都是像她一样手足无措的人类,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生物挥舞着长棍,将一批又一批的人类赶上了船舱——被固定在以前见过的怪鱼腹部的船舱。
那段回忆再次涌上心头,毕竟对她来说,那也可以算作是三天前刚发生的事情。
“别害怕,妈妈在这里呢。”
母亲温柔地将她抱在了怀里,那让她暂时忘却了恐惧,然而她未曾想到,那居然是自己最后一次感知到母亲的温暖,那些怪物不由分说地将她和母亲分离开。
“我这边坐不下了,这小东西就去你那边吧。”
“不是说要按区域来算的吗?”
“谁在乎这一两个人类是来自哪个区域的。”
“别带走我女儿!”
母亲奋力地呼喊,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的自己则是像一个物件一样,被这些怪物扔来扔去,最后被扔进了某个船舱之中。
任凭她如何呼喊,紧闭的船舱大门依旧不会打开,她看到晕过去的母亲被抬上了另一个船舱,然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她呼喊着,船舱里的其他人视她为无物,毕竟这种事情虽然不平常,但却实实在在地经常发生。若是在过去,他们也许还会安慰一下伤心欲绝的女孩,可现在,他们就像是木头一样堆在船舱的角落,毕竟和女孩不同,他们大多都已经是成年人,所以对自己之后的遭遇已经有所猜测,而那绝不是什么值得希冀的未来。
待女孩哭累以后,船舱里也彻底安静了下来,这些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度过了两个小时,非常顺利地来到了目的地。
你不会想知道不顺利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
当这些人离开船舱,踏上陌生的土地的时候,都略微有些惊讶,他们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监狱之类的地方,结果却是一片荒地,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不就是流放嘛。
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甚至还欢呼了起来。
“啊对了,你们的管理者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到,所以这些物资省着点用。”
带他们来这里的妖丢下这么一句话,以及成堆的物资之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一群人在风中凌乱。
不过女孩并不关心这些,她只想再见到母亲,为此必须要努力活下去才行。
为此首先需要食物和水。
然而听到那个妖所说要节省物资之后,人们便开始了疯抢,大家争先恐后地想要霸占更多的物资。
女孩也想着上前抢夺,但又对那阵势望而却步。
“你还是别去瞎忙活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略显消瘦,但却不缺精干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上还穿着简陋的布甲,似乎原本是一名士兵。
“你抢到再多的东西也没用,就你这小身板根本保不住。”
“那你呢?”
“我可抢不过那群年轻人,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腰给弄折了可就亏大了。”
听了中年男的话,女孩彻底放弃了抢夺物质的念头,仔细想想的话就能发现,她自己也没有能力去与那些壮汉争抢,所以不如看看这个中年男会怎么做。
可这争抢就像是看不到头一样,想来也是,人们总是贪心的,尤其是在怀有对缺衣少食的恐惧下,就会想着要尽可能地占据更多的物资,即便自己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所以人们总会觉得旁边的人拿走了更多更好的物资,总会想着把其他人手中的也据为己有。
在这种看不到未来,能活一天是一天的情况下,人很容易便会做出背离伦理的行为,于是乎,第一位死者出现了。
这个人也是没脑子,本来看着还挺强壮的,结果在被另一个人偷袭时却死活不肯放开手中的食物,就好像一松手便再也拿不回来了。
既然有人先出手,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坚守什么道德准则了,人们很快便由抢夺演变成了混战。
而女孩与中年男还停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逐渐陷入疯狂。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正在观望的人,其中有个沉不住气,想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拿走地上的一点食物,结果就被拉入了混战之中,被揍得鼻青脸肿之后给扔了出来。
到最后,胜出的是一个以木板为盾,比中年男要壮上两圈的高大男子,而其他人则是都躺在了地上。
(果然还是要有力量才行吗……)
女孩这样想着。
“还有谁?!”
刚结束了一场混战的高大男似乎并不疲惫,反而愈发精神抖擞地对着一直旁观的几人发出了挑战。
若是这里没有人能战胜他,那么也就等于是默认了他将拥有大部分物资的管理权。
所以中年男出手了。
女孩十分诧异,因为中年男与那个高大男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感觉高大男一拳就能直接将中年男给打飞。
不光是她,在场的所有人基本都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你个矮子也敢来挑战我?告诉你,老子可是……”
未等高大男说完,中年男便直接冲在了他的面前,高大男此时才注意到不妙,然而为时已晚,当他急忙挥拳砸向中年男的时候,对方用手在他的脖子前一抹,他顿时便失去了力气,接着连命也给丢了。
看着这一边倒的战况,不管是躺在地上的,还是站在地上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妖术……这家伙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术。”
“笨蛋,你看他的手腕。”
在中年男的手腕内侧,是一把明亮的袖剑。
“每人一箱,多出来的由我负责保管,之后再平均分配,谁有意见,我送他去见这家伙,听明白了就闭上嘴。”
没人敢反驳,也没人能反驳,这场混战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只不过……
“为什么只给我半箱?”
“你个小姑娘能有多大饭量?再说就算给你一整箱,你搬得动吗?”
虽然很不甘心,但眼下也只能先忍耐,一切以活下去为目标。
这片土地很大,而这里只有不足千人,所以大家基本都是独自找了个角落,独占自己的那部分物资,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选择抱团取暖,不过他们各自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周之后,中年男死了。
杀死他的是一个三人组,他们似乎是趁着中年男晚上熟睡的时候下的手。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受了点轻伤。
不过他们也没有撑到第二天,据说是因为中年男的袖剑上抹了剧毒。
一周前死去的人们的尸体还未被掩埋,便又多了几具尸体,所有人的心情都说不上有多好。
但是少女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半箱食物省着点吃的话,撑过一个月绰绰有余,那些有着一箱物资的人就更是如此,甚至还能稍微奢侈一些。
(那个怪物说的那句话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吗?)
“喂!你!”
“我?”
“废话!过去挖个坑,把那几个人给埋了。”
“为什么是我?”
“谁让你天天坐在这里闲得没事干。”
(你们不也闲得没事干吗?)
“而且不早点处理掉尸体的话,万一出现疫病就麻烦了,快点去!”
(真是的,如果真是十万火急的情况,只靠我这么个小姑娘不是铁定完蛋吗?)
心里想的再多,也不会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也没人听,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好在这里的土壤并不是很坚硬,挖起来很方便。真正困难的是把那些尸体拖到这边,尤其是一开始死掉的那个高大男,不仅长得壮实,身上有的地方都开始腐烂了。之前看到这些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没太大反应,现在在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还有直接接触,少女再也无法忍受,直接吐了出来。
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就好像是把这当作是什么余兴节目一样。
等到少女终于把那些尸体都推入挖好的浅坑后,她自己也弄得满身泥污血渍。
(如果这时候能下场雨的话,说不定还能清洗一下身上。)
虽然少女这么期盼着,但是很明显这个鬼地方不可能下雨,别说是云彩了,自打她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她就没有见过日月,整片天空都被一层迷雾所笼罩。
而当少女再次见到从天空直射到大地的一丝光芒的时候,她看到了,和故乡陷入火海的那天一样,一条飞空鱼突破迷雾,降临到了众人面前。
虽然不合时宜,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管理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