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青牛他们这边。
在多日的劳动成果在顷刻间毁于一旦之后,这里的士气不可谓不低迷。
青牛也不例外,不过他所担心的倒不是房子,因为就算他想要帮忙,大家也不会同意。他现在所烦恼的是木莲所留下的“东西”,准确地来说,是他流在地上的鲜血。
妖族与人类的一大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身体本身便蕴含灵力,而人类只能汲取天地间的灵力,自己是无法产生灵力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类喜欢把妖族的尸体当作素材,制作或淬炼各种法宝。
当年的洪荒时代,妖族混战,血染山河,硬是改变了大半个妖界的地貌,直到现在也没完全恢复过来。
而木莲留在这里的血液也蕴含着他的灵力,并不仅仅是一堆普通的液体。这些血液有什么特殊效果,或者是否已经被施加了某种法术,目前都很难说。
顺带一提,青牛的血流入大地之后,那边的地面便直接裂开了,就像是经历了长期的干旱一样。
“青牛,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我们该打扫这边了。”
“小心一点,这些血可不能乱动。”
“我不嫌脏啦。”
“不是这个意思。”
“小雪,妖族的血不能乱动。以前在战场上,有的士兵被妖族的血溅到之后,整个人立马变成了一具干尸。”
“噫……”
“这些我等下会处理的,现在的问题是,你们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这个嘛……”
文永年这几天干活儿干到自己满手是水泡,每天晚上都是直接倒在床上,起都起不来。本来看到最后的成果内心还是挺欣慰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又要重来了。
他心里也很郁闷,自己又不是受虐狂,房子一直拆了再建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可都到这种时候了再去拜托青牛帮忙,那就是打自己的脸,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也就全都白费了。
“青牛你看我的这个设计怎么样?”
“挺漂亮的。”
“对吧!可是永年大哥却说我这纯粹是浪费。”
“都说了你那根本就是座酒楼嘛,我们建那玩意儿干嘛?”
“别这么说嘛,反正都能住,建得舒适一点不更好吗?”
“可是工程量有点……”
“那还是我来吧,毕竟这种事我有经验。”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
(等下,难不成小雪是故意跟青牛大人提起这件事,好给我个台阶下吗?)
文永年看向一旁的公孙雪,只见后者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还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小雪……)
可接着,公孙雪将右手一百八十度旋转过来,还猛地向下一指,嘴角疯狂上扬,对着文永年展现了自己和善的笑容。
(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小妮子纯粹就是在报复我之前拒绝了她的提议,根本没想其他的。)
“在那之前,我们先来说说正事。明天就是召开会议的日子了,我打算带你们一同前往。”
“我能问一下地点是在哪里吗?”
“血麒麟大人会创造一个空间,到时候我们可以通过玄灵镜前往。”
“这镜子的用途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所以大人您是已经想好要带我们二人去了吗?”
“毕竟我在这里比较熟悉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不过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这不是硬性要求。”
“我要去。”
“你回答得也太干脆了吧?”
“这是我找到妈妈的唯一机会。”
“说起来你还有这个设定来的呢,在船舱里哭得跟什么似的。”
“啊啊啊!给我忘掉!不许记住少女脆弱的一面。”
“少女啊……”
“你这微妙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别移开视线!”
当你还没有做完自己的工作时,最好不要轻易为别的事情而转移注意力,尤其是在你要处理的东西会致命的情况下。当他们还在这边有说有笑的时候,木莲留下的那些血液变成了一滩清水,并且没有渗入地底,而是有意识地流向了麦田。
吸收了这些的小麦突然开始疯长,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了一起,逐渐收拢成了一整块。只见它伸展出了双臂双腿,站立在了大地上,笨拙地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却那庞大的身躯却难以保持平衡,使得它直接又跌坐在了地上。
它似乎是有些伤心,用双手揉了揉应该是它眼睛的地方,就像是在抹去眼泪一样。但经它这么一弄,两粒麦穗掉了下来,那如岩石一般的身躯上出现了两个小洞。
这下它又变得兴高采烈的,再次爬起身,欢快地蹦哒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就吸引了青牛他们。
文永年和公孙雪惊讶于这凭空出现的大家伙,而青牛却已经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
“万物皆有灵,只要注入足够多的灵力,即使是普通的土块也可以成为一个有思想的生物。”
“那也就是说这家伙是地里的麦子吸收了木莲血液里的灵力后诞生的?”
“应该是这样。”
“那它会像木莲一样攻击我们吗?”
“这个嘛……”
在他们还在苦恼的时候,看到几个陌生的家伙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大块头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如果他真的有脖子能扭头的话。
不过他逃走的方向没有选好,横冲直撞地穿过了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营地,不仅毁掉了所有的材料,还把周围的人们吓了个半死。
当他们找到这位的时候,他正像鸵鸟一样拼命地将自己的头钻入地下,只不过这完全是在白费力气,那圆滚滚的脑袋根本钻不进去。
“这家伙看来不怎么聪明啊。”
“毕竟他这也算是刚出生?”
发觉了聚集到自己周围的人群之后,大块头还想逃走,却已经被逼到了角落,再往前便是迷雾层,走过去便是尸骨无存。
无路可退的他干脆地坐在了地上,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小心!他要攻击了!”
“所有人退后!”
这个时候,公孙雪依旧不怕死地走了过去,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文永年都懒得说她,直接就伸出手想把她拉回来,不过青牛拦下了他。
“小雪你看到了什么?”
“他在哭,他需要安慰。”
“那是在……哭?”
除了吓人之外,文永年说不出其他感觉。
“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感同身受吧。”
被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感到害怕感到无助,却又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存在。即便大哭一场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能学着变得成熟,变得一个人也能生存下去。
可那样真的很难,若那晚文永年没有拉起自己的手,没有跟她站到一起,那估计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能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了。
所以现在的公孙雪,向眼前的那个大块头伸出了手。
而对方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指尝试着触碰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小手,有一股温暖的感觉。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也冲着公孙雪伸出了自己的手。
“不是这样打招呼的啦。”
说完,她便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那巨大的手掌之上,接着那上面便出现了一道裂纹,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开裂的声音,那大块头的身体整个分崩离析,又变回了一堆小麦。
“灵力耗尽了,那些血液里所蕴含的灵力也就只能支撑这么长时间。”
“那他还能治好吗?”
“他已经死了。”
“不是说万物有灵吗?再次注入灵力应该就能活过来吧?”
“那就会变成另一个个体,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怎么会……也就是说他只活了五分钟?”
“也可以这么说。”
“这也太残酷了吧?”
“死亡本就如此。”
“青牛……大人,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尽管说。”
公孙雪希望可以学习如何雕刻石碑,她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来祭奠那个认识不到五分钟,还没能成为朋友的朋友,就像青牛来时为那些死去的人们所做的那样。
“抱歉。”
“为什么道歉?”
“那个时候……我没有站出来。”
“我们每个人其实就像是一株小麦穗,分雨飘摇之中,连自身都尚且无法保全,又哪儿来的闲心去关心他人?我能站出来不是因为我有多大的勇气,只不过是我现在已经有所依靠了。”
“确实,青牛大人的确挺可靠的。”
“……傻瓜。”
“我说的不对吗?”
“是是是。”
“小雪,我有些事想问你。”
“青牛你直接问就行,不必每次都先征求我的意见。”
“你觉得刚才那个给你的感觉怎么样?”
“就像个无助的小宝宝。”
“我是说,你觉得他跟之前的木莲像吗?”
“嗯……一点都不像吧,我从之前那个混蛋身上只能感受到刺骨的杀意,但这次这个却有一种亲切感。”
“是吗……”
“青牛你问这个干嘛?”
“妖族体内的灵力受自身灵魂的影响,会反映出其本体的一些特质。简单来说就是你可以通过某个妖族所释放出的灵力来推断他的性格,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呢?”
“如果那个小家伙真的如你所说,亲切怕生,那么相对应的,木莲也应该如此。所以我想不明白,是什么导致他变得如此偏激的呢?”
“可能是在他的自治区发生了什么。”
“我总有种预感,事情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