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阿轩说这个叫人彘。”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恐怖的东西啊？话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冷静，别这么激动，别刺激你头顶的这个家伙。”
“唔……”
“这里到处都是这样已经不再能被称作是人类的生物，我负责对你们进行研究调查。”
“调查什么啊？难不成要把我们解剖吗？”
“并不会，只要确定你们不是什么危险的生物，就允许你们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那要是构成威胁呢？”
“……”
“为什么突然沉默了？为什么你要看向远方？”
文彬彬突然背脊发凉，刚才自己毫无保留地攻击了对方，该不会已经被列为危险分子了吧？可是对方还特地救了自己，总不至于下一秒就解决掉自己吧？这种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和蔼的老太太应该不会那么残暴吧？
等下，也有一种说法是平常看上去越是人畜无害，下手的时候就越是凶狠。听说灵武国的那位被称作“万人屠”的大将军就是一个看上去跟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的憨厚大汉。
那现在怎么办？看过这家伙的实力之后，文彬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肯定是跑不掉的，那要不要立马跪下道歉祈求原谅？能成吗？可以吧？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对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脑袋来上一锤子吧？
对方好像也不是人啊。
啊，鼻血又留下来了，差点忘记脑袋上这个随时会要自己命的存在了，比起眼前的这份尚不清楚的威胁，头顶这个要更加棘手，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
“拿下来了。”
“欸？”
老杨轻轻松松地便把人彘从文彬彬头上取了下来，不如说这个人彘就只是摆在他头顶而已。
“就这么简单啊。”
下一刻，文彬彬突然被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这个人彘有着端正的五官和精致的脸庞，组合在一起简直是惊为天人，那一头秀丽的长发比丝绸还要柔软丝滑，像夜空一样乌黑亮丽。
“那个？你没事吧？眼睛都看直了。”
“啊？那个……真是残忍啊！不管是谁干的，居然把这样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变成这幅惨状，真是不可理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人彘刚刚好像晃动了一下。
“我也这么想，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对自己的同族下这样的狠手啊？”
“有些人类就是这样啦，细究那些无可救药的家伙的目的只会恶心到自己。”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类好像比我们妖族更讨厌自己啊？”
“啊……”
自己在这个妖族面前滔滔不绝地说了些什么啊？！
该说是亲和力太高吗？这家伙一开口，文彬彬就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备，话也比平常要多，都快赶上文有礼了。
“有礼……”
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迹，文彬彬才意识到自己的弟弟已经不在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没有一丝实感，就跟做梦一样，之前还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刹那间就消失不见了，连遗体都没有剩下。
这种事情谁会相信啊？可是偏偏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让文彬彬不得不承认。
有的时候太清醒也是一种煎熬。
他早已知晓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哪怕下一秒死掉的就是他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然而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的胸口还是像要窒息一样痛苦，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脸上有温热的感觉，如同血液一般留下了痕迹，结果掉到地上的无非两滴眼泪而已。
“你还好吧？”
“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而已。”
“突然发生这种事，谁也想不到，但是终归还活着，就必须要向前看才行。”
听上去不太像是安慰的话语，而且还是一种命令的语气，但这也是老杨自己的经验。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失去活下去的欲望，就算是给自己编造一个理由也要以此为动力，让自己活下去，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看着在那边沉思的文彬彬，老杨决定先给他一点时间，所以转过身来开始观察起了那个人彘。
不得不说，这孩子所遭遇的事情，老杨连想都无法想，伤口似乎是用火焰止了血消了毒，但怎么说呢，感觉好像让伤口更加恶化了，她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你能说话吗？”
“……”
人彘完全不回应老杨的提问，就跟个雕像一样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杨掰开她的嘴巴，看到了只剩下舌根的口腔，又摸了摸她的脖颈，确定了咽喉的伤势。
“整个都溃烂了啊，这样治疗起来也很困难。而且老实说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脱离了生物的范畴，普通的治疗方式不知道管不管用。”
“我有个想法。”
文彬彬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失去的东西多了，重新振作也就变得容易了一些。
“与之相对的，能否为我弟弟立一块墓碑？”
在人界，只有王公贵族和富贵人家去世时，才有能力立碑，普通老百姓死掉之后一般都是随便挖个坑直接埋掉，然后弄些石头木板之类的做个记号。运气不好碰上灾荒，遗体都没办法下葬，只能暴尸荒野。
而文有礼现在什么都没剩下，就是做个衣冠冢都没东西放进去。为他们这样没有任何背景，兜里也拿不出一个子儿的人立碑，放在过去文彬彬连想都不敢想。但是现在的他也没有其他能为自己弟弟做的事情了，严格意义上来讲，文有礼就是他害死的，所以他打算豁出去了。
更何况老杨可是第一个说出让他活下去的人……呃，第一个妖，因此他想要赌一把。
“那我们要不先回营地吧？”
“营地？”
“还是说你希望就在这里立碑呢？”
“……既然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他死在哪里，就埋在那里。”
“好吧，他叫什么名字？”
“文有礼。”
老杨的口袋里面的纹路上有着用特殊技法绣上去的储存法术，平常一直在里面存放了许多用不到的东西，而一直要用的东西都放在外面的柜子里。
而妖界每个月送来的补给中的那些多出来的部分也一直存储在里面，为了以防万一，每个月血麒麟都会送几块墓碑过来。
一开始老杨还说这实在是太不吉利了，结果之后没过多久就用到了，现在更是刚好需要用到的场合。
世事难预料啊……
老杨一边感叹着，一边取出了一块墓碑。
“那个，这该不会是大理石吧？”
“是啊，不喜欢吗？人界是用什么做墓碑的啊？”
“大理石就好，挺好的，这个挺好的。”
不如说太好了，以前自己只在王城郊外的墓地里见过那种用大理石板做成的十分气派的墓碑，当时还跟弟弟吹嘘以后自己死了也要有这种派头，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简单就实现了。
只是可惜先死的不是自己。
“这样就可以了吗？”
老杨在那坚硬的石板上用手指刻下了“文有礼之墓”五个大字，就跟在沙地上写字一样轻松。不过文彬彬正在那里开小差，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反倒是那个人彘略微抖动了两下。
“非常感谢您。”
“别在意，那么关于这个孩子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呢？”
“我以前呆过的门派也是有这种人彘的，听说原本是宫里面的一种酷刑，大部分人就算是能撑过这些摧残，也都活不了多久。但是也有一些人能够活下来，并且因为怨念啦，还是类似的什么东西，整个身体都变得非常奇怪，我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原理啦，只知道这些人一般都被当作是炼丹炉，用来制作长生不死药。”
“成功了吗？”
“应该没有，要是成功了的话，门派里面的那些老家伙就不会死了。”
“所以也就是说她看上去是人，但其实是个人形的炼丹炉。”
“没错……你拿锤子干嘛？”
“修炼丹炉。”
“等下！这不是比喻手法吗？再说炼丹炉也不能这么修啊！”
老杨拿出的是能一下将文彬彬整个砸扁的巨型锤子，至于为什么她这么喜欢用锤子，在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理论上来说，人彘应该是看不见的，然而她却本能地感知到了危险的来临，挣扎着想要逃离现场。结果老杨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迅速，在场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行动，便瞬间消失掉了一个身影。
“杀、杀人了啊！”
“我是在修复啊。”
“骗谁啊？整个被你砸扁了啊，一点都没剩下啊！下面都有一堆红色的液体流出来了啊！你这是直接送她转世投胎，回炉重造了啊！”
“真有活力呢。”
“那是当然的，因为还活着啊！那边那个可是一点活力都没有了啊，麻烦你稍微关注一下那边啊。”
“哎呀呀，别那么紧张啦。”
移开锤子，在那生气的尘埃之中，一个身影就像是正在充气的皮球一样慢慢站起。
“嗯？站起来了。”
“站起来了。”
“不对吧？人彘都没有四肢了啊，怎么站起来的？”
“所以不是说了吗，刚才已经修过了啊。”
从那尘埃之中走出的，是一名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妙龄少女，一双眼眸之中如同盛着满天星辰一般引人入胜。
“欸？等下，不对啊，欸！这是刚才那个人彘？”
“你到底为什么要那么激动啊？我都说过多少次了？”
“不是，你是说要修好她，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根本就是恢复出厂设置了啊！还能这么修的吗？而且那身衣服是从哪里来的啊？”
“总不能光着身子吧？对方好歹也是女孩子啊。”
“话是这么说……”
“好、好看吗？”
人彘缓缓开口，颇有些羞涩地问道。
然而只能说文彬彬还是经历得太少，被这样的美少女搭话，大脑瞬间就宕机了……
“唉，少年，心思太好猜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