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阿轩不禁扪心自问，明明只是来找几本书看，为什么会跟眼前的这个妖族坐下来喝茶，顺便探讨妖界与人类的未来啊？
“不必拘谨，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那个……你说你可以预见未来，那请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并不能知道未来具体发生的事情，我的能力只是可以让我看到未来某个时间段的部分画面。并且还不是那种连续的，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在我脑海中出现一副图片。打个比方的话，假设五分钟之后这个茶杯会掉到地上摔碎，而我对五分钟之后进行预测的话，看到的就会是它往地上掉的那个画面，然后再过一分钟，就看到碎在地上的画面，以此类推。预知的未来距现在越远，看到的画面越多，之间的间隔也更长。
“感觉这个真是好鸡肋的能力啊……”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你能知道杯子会被打破，那么提前将其放到原离桌子边缘的地方就可以避……”
这位妖族拿起杯子想放到桌子中央，结果可能是被外面的一声炸响给惊到了，茶杯就那么从他手中滑落，在桌子上摔了个粉碎。
“烟花啊……庆典已经开始了，没多少时间了。”
“欸？”
“抱歉，有伤到你吗？”
“没事。”
“这也是我能力的缺点之一，虽然我能看到杯子落下以及破碎的两个画面，但是发生的地点却是一片空白。”
“这能力缺点也太多了吧？”
“不是每次都这样，预测的未来离现在太近的话，就会出现背景一片空白的情况，如果是十年往后的未来，就会比较具体了。”
“十年往后的事情预测出来也很难提前防范吧？”
“会吗？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对你们来说还真是……”
“我的能力大致就是这样，接下来该说正事了。自战争结束以后，我便经常预见到一个未来，上千人类聚集在一面旗帜之下，攻进了只有一名妖族的城池。”
“只有一名妖族？”
“我没有看清楚他的样貌，未来就是这样模糊不清，难以捉摸。”
“所以说你这能力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但是大致的情况我还是能搞清楚的，从我看到的几个画面来看，那些人类与那名妖族的关系，跟你和杨羚的关系很像。”
“所以那也是一位管理者吗？”
“我不知道，那座城我从来没有见过，应该是未来建造的。”
“不是说人类都被驱逐到自治区了吗？那么那些人类反抗的妖族只可能是管理者啊。”
“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当年人界的人口据统计，大概已经超过了二十亿，其中有七成死于饥荒和瘟疫，两成战死，存活下来的只剩一成。”
“等下，那也就是说活下来的人类有将近两亿？”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亿九千万零七百六十三人。其中有几十万人类在最后的战役中乘坐方舟逃走；一部分人类向妖界投降，保留了自己的领土；妖界俘虏的人类有一万多名；远征军吸纳的人类军队大约有三千人；剩下的全部成了本土妖族的奴隶。”
“那啥……这个信息量稍微有点大啊，我还以为自治区的就是仅剩的人类了。”
“实际上的确如此，已经逃走的人类能否活下来还不清楚，但已知的还活着的这些人当中，参加到妖族远征军的人类无一例外地接受了妖族的血液，成为了半妖一样的存在；向妖界投降的那个人类国家虽然保留了自己的领土与民众的性命，但现在已经彻底封锁了国境，与外界断绝了联系，所以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我们并不知晓，也懒得去管；作为奴隶的那些就不用说了，已经成了物品一样的存在，即便活着也毫无尊严和自由可言。所以说你们的确是妖界现在已知的，还能算作是活着的人类。”
“为什么要留着我们呢？俘虏我们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与其说你们是俘虏，不如说你们类似于家属。杨羚的自治区是特例，在这里的你们是已经不能算作人类的未知生物。而其他自治区的人类要么是之前提到过的参加了妖界远征军的人类的亲属，要么是在长期战争中和妖族互通爱慕之意的家伙，之前被屠杀掉的那个自治区的人类便是木莲爱人的族人以及同村的百姓。”
“这样啊，所以有可能你看到的未来，是人界被本土妖族当作奴隶的人类揭竿而起喽？那跟我们不就没关系了吗？话说本土妖族到底是什么啊？都是妖族，为什么要在他们前面加个本土呢？”
“妖界自古以来就是妖族的土地，这里过去从未有过人类。但人界可不仅仅是你们人类的土地，自古以来就一直有妖族在那里生存，只不过在那里诞生的妖族一直处于被人类压迫的状态。这导致人界的妖族没有形成国家，发展出的文明也和妖界差异很大，所以妖界便把他们称作是本土妖族，用以区分。其实我们就像是两个国家的妖族，就像你们人类虽然都是人族，但不同国家的人还是会有不同，称呼的时候也会在前面加上国家或者地区来加以区分，差不多就是这个感觉吧。如果你亲眼见过的话，应该能明白我们之间的区别。”
想来公孙轩过去的确是没在人界见到过妖族，还以为与老杨他们应该是一样的，毕竟都是妖族，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差别，甚至还要换个称呼来区分。
“我虽然只看到一小部分人类发动叛乱，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未来的事情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也许那只是时代浪潮中的一个缩影，也许叛乱并不是只发生在那一个地方。更为关键的问题在于，那是如何发生的？”
“你看到的未来是指多久以后啊？”
“四十八年左右。”
“我知道对你来说这是弹指一挥间，但是按照我作为人类的经验来看，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说不定未来的这场叛乱爆发的导火索是在其一个月之前发生的，我们现在着急也没有意义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蝴蝶效应知道吗？在东胜神洲的一只蝴蝶的翅膀所掀起的微风，很有可能发展成为在西牛贺洲的一场大型飓风。”
“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哦，未来是由现在的一点一滴所构成的，即便只是一个微小的细节，也有可能深刻地影响未来，我们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关乎世界的走向。”
“我真不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能决定什么历史走，假设如你所说的话，你为什么要说我应该仇视人类呢？这不是会导致叛乱发生吗？”
“是我一开始没有讲清楚，我并不是要让你们仇视妖族，只是觉得你实在是太没有警惕之心了，被其他妖族撞破自己的身份之后居然都没有一丝慌张，反倒是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也不是一点也不慌啦，只不过是碰到的妖族基本上都能一眼看穿我的身份，已经习惯了。”
“笨蛋！连伪装都没有就敢来到这妖都，我是知道杨羚她有些神经大条，没想到你这个家伙也对自己的安危这么不上心。幸亏你运气好，碰到的妖族都是温和派，才让你侥幸活到现在，不然的话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有这么夸张吗？”
“我就这么说吧，妖界选出的十二位管理者本就是对人类采取友善态度的温和派当中的温和派，是对你们人类最没有敌意的妖族，可结果还是出了意外。想想看如果是其他妖族，你会有什么下场？”
“这么说的话，学院的妖族是不是大部分都是温和派的啊？”
“差不多，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掉以轻心。”
“那这个跟你预测到的未来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这些人类只是恰好遇到了对自己最友善的一批妖族，如果因此对全体妖族都抱有期待，不懂得保持距离的话，就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妖族所利用。”
“别有用心？”
“这个算是机密来着，之前屠杀整个自治区的那起事件经调查，是有谁从中作梗，你觉得会是妖族还是人类？”
“可是为什么？”
“妖界大众同意设立自治区，只是因为妖界政府向大家保证你们这些人类不会再构成威胁。可即便如此，妖界还是有一部分激进派主张必须斩草除根，为此他们需要制造冲突，引发妖界内部的不满，最好的方法便是蛊惑人类自己发动叛乱。我所看到的未来恐怕不是结局，而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未来的那场叛乱中人类真的杀死了那名妖族，那么怕是就要再起战火了。”
“所以你希望我们尽量与妖族保持距离？但是这应该没什么用吧？其他自治区的人类无法与妖界接触，但还是发生了意外。如果真的有谁想要蛊惑我们的话，就算闭门不出也没有意义，那样只会让妖族与人类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反倒是更容易被趁虚而入。如果能彼此接触，增进了解的话，那么即便有谁想要挑拨离间，也不会轻易成功。”
“但是这个过程中，稍有意外……不，即便没有意外，也一定会出现许多牺牲，甚至包括你，或者是杨羚，这样也没关系吗？”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但如果真的走上这条道路的话，我绝对不会后悔。”
“……哼，很奇怪啊，我能看到未来，却因此不敢轻易迈出一步，生怕噩梦会变成现实，结果变得畏首畏尾。而你明明看不见前方的道路，却能毫不迷茫，真的是很讽刺啊。“
“看得见，虽然不知会延伸至何方，但脚下的道路是看得见的。就算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就算不知道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只要还走在这条道路上，只要还坚持着最初的梦想，就一定能看到自己所期望的那副光景。”
“……即便你说这么一大段心灵鸡汤，也不代表你将来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就会发生某种不可抗力从而化险为夷。”
“额……”
“时间差不多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下！你还没告诉……”
“对了，记得把这个交给杨羚。”
对面的这位妖族留下了一朵黑色的彼岸花，接着便像肥皂泡一样破碎开来，无数的细小水珠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阿轩捏了捏脸，又端详了一会儿桌子上的那套茶具和那朵彼岸花，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自己的幻想。
“连名字都没告诉我呢，这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
“东皇大人，马上就要到你发表致辞的时候了，怎么还到处乱跑啊？”
“抱歉啦小红，我只是去调整了一下心态罢了。”
“小……这个外号已经传开了吗？”
“对了小红，你还记得妖界建国时的宗旨吗？”
“当然，强者保护弱者，弱者保护更弱者，以此建立妖界联合。”
“仔细想想的话，老师提出的这个想法也是挺理想主义的。”
“但正是受到这个理想的吸引，无数妖族汇聚于此，才建立起了今天的妖界联合。”
“偶尔天真一下也挺不错的，你说呢？”
“您又在没头没尾地说些什么呢？快点准备上场吧。”
“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