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分平常却又有些特殊的一天。
老杨终于完成了研究,开始着手复活骸骨的妻子。
虽然阿轩觉得这个过程,实在是与熬汤过于相像,但从锅中散发出的灵力还有那生命气息来看,的确是复活术没错。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直到很多年以后,阿轩他们都没弄清楚当时到底是哪件事先发生的,他们只知道,一只失控的鲲鹏闯入了自治区,复活骸骨妻子的大锅不知为何突然破裂,被关在笼子里的二号也跑了出来。
这些事情几乎是在同时发生,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骚乱,但这也只是让众人稍微慌张了一下,很快便安心下来,因为老杨在这里。
释放灵力托住那鲲鹏,让它得以平安落地。同时凭空停住了四散的液体,将其凝聚为水球,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让骸骨的妻子提前回到了这个世界。
至于二号,可能是因为跟其他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都已经熟络了,所以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正当大家以为尘埃落定,准备欢庆的时候,老杨毫无征兆地吐出了一口淤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这段时间里,大家轮流守候在她的身旁,也许是冥冥中注定,当她醒来的时候,刚好是轮到阿轩看护。
“老杨你感觉怎么样?”
纵使他心中的思绪犹如坐过山车一般难以平复,也不敢表现出来,生怕一激动又会刺激到老杨。
“我没事,我昏迷了多久?”
“已经三天了。”
“这样啊。”
“你好像已经习惯这种事了。”
“我的心脏不太好,一受刺激就容易晕厥,有一次我直接在床上躺了半年多呢。”
“为什么你一脸风轻云淡的?这是大问题好吧?为什么你要一直强撑着不给自己治疗?”
“这个已经治不好了啊,我的心脏缺了一半,已经无法修补了。”
“怎么会这样?”
“年轻的时候太不小心,受了次伤就成这样了。不过老实说我已经很多年没犯过病了,也不需要太在意。”
“还不在意?你都吐血了啊!”
阿轩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不喜欢这样,但他更讨厌老杨总是不爱惜自己。
“老杨你不能再这样了,反正结晶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之后的工作就交给我们来完成,你大可以专心去培养金色彼岸花。”
受到刺激就可能会吐血和晕厥,而每次释放结晶里的生物时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体验,这也就意味着其实每次老杨都是面临着生命危险。阿轩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后怕,更是暗自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羞愧。
“没必要吧,都已经快结束了,你就干脆让我做完算了,工作总要有始有终才行啊。”
“不行!”
阿轩的态度非常强硬,不过老杨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阿轩较真儿的时候,只要稍微把他放置一段时间,等他冷静下来以后,再去拜托他就好了。
但是这一次,老杨明显低估了阿轩的坚决程度,软磨硬泡了两三个月,他依旧没有松口,反而是在不知不觉间进行剩下的工作,搞得老杨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为什么你们也要跟着阿轩一起胡闹啊?”
“不是胡闹吧?毕竟老杨你身体不好,我们帮你分担一些工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是很感激你们能这样想啦,但是像这样闲下来真的让我浑身不自在。”
“你不是想要培育出金色彼岸花吗?既然工作都被其他人完成了,那你就专心一致地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不就好了?”
“嗯……感觉不太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我是不太了解,老杨你自己慢慢思考吧,我还要去给萧鸿做饭呢。”
“额,你慢走。”
罗如云刚刚来到自治区,也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安排给她,所以就和老杨一样空闲了下来。
如果可以的话,老杨也不想找她谈心,因为实在是相处不来。
之前失控的鲲鹏就是她驾驶的,而失控的原因,据她本人所说,是由于感知到了萧鸿的气息,一时间浑身发颤所造成的。
而之后在她和萧鸿见面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让老杨一下子就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她后来的行为却是老杨无法理解的。
先是收集萧鸿掉下的头发,编织进了香囊里,每天起床都要贴在脸上仔细闻嗅一番。
之后更是每天都为萧鸿准备晚餐,只不过老杨总觉得那些材料的功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是她不敢说。
而要说最令老杨头疼的,则是三天前亲眼看到她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男性衣物,躺在床上傻笑。
感觉再观察下去,发现的不能言说的秘密就要多到溢出来了。
“不过我也有些担心,那些结晶里面封印的家伙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如果有哪个家伙袭击萧鸿可怎么办啊。”
虽然是担心的话语,但不知道为什么罗如云的脸上却出现了红晕,似乎是产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念头。
“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你说。”
“你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估计还能活很久吧?”
“别逞强了,我看得出来,你应该已经时日无多了吧?”
“我身体是不太好,但还不至于这么差吧?而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被视为魔修的原因,便是我可以窥探万物的灵魂。虽然妖族的灵魂与人类大相径庭,但是相处了这么多年,好歹也对你们了解了一些。在我的眼中,你的灵魂微弱得连风中残烛都不如,更像是从燃烧的柴火上迸出的火星,即便小心呵护也会转瞬即逝。”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经成这样了。”
“好好休息吧,不然的话你估计活不了几天了。”
“当年给我治疗的那孩子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活得好好的,说到底妖族活得就是个心态。”
“你这也太唯心主义了吧?”
“该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就是,那种破破烂烂的,感觉随时都会散架的马车,跑起来以后它依然能坚持下来,反倒是突然停下来才更有可能让它提前报废。我现在就是一辆破烂马车,看上去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但奈何我已经跑了这么长时间,要真停下来的话,说不定立马就会散架呢。”
“你这该算作是看淡了生死呢?还是单纯不怕死呢?”
“这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嘛……不好不好,聊得太久了,回头再和你说吧。”
老杨心想,动若脱兔,说的大概就是罗如云这样的人吧。
“老杨?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和小罗聊了一会儿。阿轩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嗯,最后一批资料已经提交给血麒麟大人了,之后我就可以专心帮你培育彼岸花了。等成功以后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完成。”
“慢着慢着,别那么着急,什么时候能培育出金色彼岸花还不一定呢,干嘛就计划以后的事情了?”
“一不小心就……”
“而且到时候你也该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志向了,不能老是围着我转了。”
“志向啊……”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阿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习惯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努力的方向总是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每次结束一份工作,甚至都不需要去细想,下一份就会摆在自己面前。
可是现在回过头来才发现,已经到了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但是他的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
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容易,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很难。有的时候需要经过岁月的沉淀,有的时候则是需要一个契机。
只不过对于阿轩来说,这个契机来得有些晚。
那是在许多年以后的某一天,看着盛开的金色彼岸花,阿轩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念头,他也想像这样亲手培育出花朵,来当作对自己过往的纪念。
于是乎,他下定决心,要培育出蓝色的彼岸花。至于他什么时候能成功,那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事情了,我们只知道,当那花朵盛开的那一天,又会吸引其他妖族和人类投身于这一事业。
花开花落,无论多么美丽,也只是存在于一瞬,可是对有的人来说,那一瞬间的感动便可以成为支撑自己一生的信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这小说能不能写到那个时候还是个问题。
“真要说的话,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将来想要做什么啦,但是感觉很有可能会继续做跟养花有关的事情。该怎么说呢,我还挺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的。”
“这样不错哦,养花什么的,对身心健康还有修行都很有帮助呢。”
“说的也是呢。”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花?”
“嗯……蓝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