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鸣，你还在等什么？”
“既然要杀我，又何必在此刻停下来，就好像要听我的遗言似的。”
“哈哈哈……你们该不会是以为，像我这样的人到最后会痛哭流涕的悔改，求你们原谅吧。”
能够说出这番话，便说明余四心里其实一直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
但此时他这坚决的态度，便是死不悔改。
一件事做成与否，很少有人关心背后的经过，此刻也是一样，没人关心余四为什么要作恶，只有人关心，他在临死之前是否有过后悔。
这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即将杀了他人就是他的仇人，有谁能向自己的仇人说，自己做错了？
“怎么，是还在想着，自己是名门正派，即使是恶人也不能随便杀了了事吗？”
“还是说，你们觉的只杀了我太简单了？要想办法使我更痛苦的死去？”
说话时，余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埋怨，在嘲讽，但像现在这样愤怒的，还是第一次。
他始终坚持着自己心中所想，用那嘶哑的声音向面前这两人吼出来。
“什么是恶？什么是善？恶与善又是怎么来的？”
“你们要求一个一直都生活在恶意世界里的人做一个大善人，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
“有些人一出生便被视为天才，当做救世主来培养，而有些人生来就被人嫌弃，只因为他身边的人都是作乱的人。”
“你们有试过，只是将自己的一半馒头分给了另一个人，就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自己也险些丧命吗？”
“你们知不知道，有时候你需要杀死一个人才能安心睡一晚好觉？”
“你们又能否体会，当你改头换面去到一个新环境的时候，身后总会跟来一堆苍蝇啃食你，连带着那些好不容易认识到的新面孔也开始嫌弃你，咒骂你？”
“一个人有错，不会只是他一个人的错，或许他也想过做出改变，但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他，你无法改变。”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屠杀了一个村子，我只不过是除掉了几个想要杀我的人，我只不过是贪心的多做了些事情，我只不过是按我必须的条件来存活。”
“所以，要杀就杀，何必在最后关头还要装作怜悯，用那副伪善的嘴脸等着别人认错？”
“这样你们杀人就不会有负罪感了吗？这样你们就能认为，自己是为民除害，是英雄了吗？”
这世上凡事皆有因果，叶之鸣无法反驳，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余四的死，没有扭转的可能。
这世上从未有过因为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可怜就不用受到惩罚的先例，能够为他量刑的，只有他还做出过哪些贡献，以及剩余可以奉献出的价值。
很明显，余四并没有做出什么贡献，他剩余的价值，也只剩下让还活着的人难受。
说了这么多，其实余四还是不想死，他一直在等什么，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某个方向。
或许他是在等楚沫沫？因为是楚沫沫让他对自己不同的未来有一丝幻想的，现在，如果说有谁能够救他，也只有一直天真的认为他是好人的楚沫沫了吧。
但楚沫沫不会来的，他终将会是孤独的死去……
如果说为什么？
楚沫沫是那种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她正相信着余四会很快回来，就像她一直相信余四是个好人一样。
在这安静的密林当中，有人正在慢慢死去，不是因为剑**了他的胸口，而是一种内心的折磨使他缓慢死亡。
直到过了许久，余四的双眼早已无神，他面临两个一直以来都想要杀了他的人，在最后关头嘲笑自己还幻想过结果会有所改变。
看来已经不用等了。
叶之鸣利落的将剑收回了鞘中，开始思考其之后的事情。
“真是场悲剧……”
“叶兄为何如此感慨？我倒是认为早些结束的好，人是会互相感染的，叶兄此时不出剑，便再也出不了剑了。”
叶之鸣摇了摇头苦笑道：“叶某说的是现在修仙界的局面，曾经万万人计划的未来，却在潜移默化当中转变至如此不同。”
“这便是人心吗？对错与善恶快要无法分辨，仅有胜者才能制定判断的方式。”
“若是在之后的血战中我们败了，天柱山主创修仙界的未来，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吧。”
闷油瓶沉默了一阵，他选择了避开这个话题。
“在下不在乎这些，现在心愿已了，也是时候道别了。”
说罢，闷油瓶恭敬的向叶之鸣行礼道别，留下来了简单的几句。
“代我向柳姑娘问好，她是个特别的姑娘，叶兄十分幸运。”
“希望叶兄与柳姑娘两人的未来顺利。”
“不过在下认为，两位还是像我一样得偿所愿之后与世无争的好。”
真的可以做到与世无争吗？
叶之鸣看着闷油瓶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这样想着。
在一个人经历过这些凡尘琐事之后，便很难斩断联系，即使之后归隐山林，也不会忘了入世时的因果。
他又摇了摇头，甩掉了这些烦心的想法。
“这些哪里是我应该想的？”
“余兄，永别……”
叶之鸣恭敬的向已经死去的余四道别，转身走向他与沐琉璃约定好了的地点。
他不想让沐琉璃看到刚才的景象，所以让她将他送到之后在远处等待。
入世之后，他的小师妹变化太多，这让他很害怕会失去之前那个单纯调皮的师妹。
——只希望这一切都早些结束吧。
“师兄！”
见到叶之鸣安全回来，沐琉璃便高兴的跳着向叶之鸣挥手。
“余四死了吗？真的结束了吧。”
叶之鸣有些愣神，看着如此轻松问出那番话的沐琉璃，他这才明白，她的变化，是他无法控制的。
从入世开始，他的师妹也在极速的成长着。
成长的体现不只是在生死看淡上，更多是她坚强的维持着原状，等待他归来的模样。
她什么都明白，她只是不想让人确定，她什么都明白而已。
“嗯，都已经结束了，师妹我们走吧。”
叶之鸣微笑着，将沐琉璃抱在怀里再次起步。
而沐琉璃倒也不觉得难为情，小脑袋瓜里还想着别的事情。
“那楚姑娘呢？她不会还傻乎乎的等在那里吧，我们总该为她做些什么。”
叶之鸣简单的回答：“楚姑娘总要成长，若是一直有人帮她，她便一直都学不会在这世上生存。”
“而且，严兄会找到她的，若是我们去了，要以什么身份面对她？”
有些话始终是无法说出口的，就比如，余四的死也与楚沫沫脱不了关系。
若不是和处于极端的余四相反，处于另一个极端的楚沫沫影响，余四也不会产生动摇，从而露出破绽被人杀死。
楚沫沫的出现不是为了拯救余四，她的出现，只是为了让余四更可悲的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