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入油锅,谁倒谁知道。
在姚缺的识海当中。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他”,长得和姚缺一模一样。
“他”,是已经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另一个“姚缺”。
“他”表情狰狞,有如金刚怒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明明那么好,她明明只要一个拥抱…即使你不是我!你为什么要拒绝!】
即使已经形如青烟,那一股狂躁的意志仍旧在迸发在喷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意识归于识海的姚缺闻言冷哼一声。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识海,即是元神寄托处——生灵皆有三魂七魄,炼化之后即成元神——或许现在姚缺没有法力,不过蝼蚁尔,但在这里,姚缺的元神至高至大。
所踏之处便是地,此身所在便是天!
相比之下,“他”比尘埃渺小岂止兆亿。
如此差距,结果换来只有一声咆哮。
【是!我不是你!但我知道那个美丽柔弱的女人值得你去给她一个拥抱!】
噢。
懂了。
原来这波叫爱得深沉…
“他”在姚缺的识海中来回踱步,构成魂体的粒子在不断溃散,脸上却满是追忆和温柔。
【三岁的时候,她曾经给了我一颗糖,到现在我还记得那颗糖的味道……】
【二十三岁的时候,我为锋芒过盛,为政敌所攻,她虽然经常外出,却没有偏帮我的对手…】
【重生一世,只要她叫我一声夫君,我就能再把命给她一次!】
…深沉得好像条狗哇。
【你懂吗!?你不懂!】
【爱,从来都是单向的,是不求回报的,是无私付出的!】
所以她是你娘还是你是她爹?
姚缺整个人都麻了。
翡翠碧冠都当众戴在头顶上了,还搁这自我安慰呢?
想要一巴掌把这倒霉孩子扇死吧,可毕竟自己现在是鸠占鹊巢,总不能占了茅坑还把屎糊在门上,宣示主权。
片刻。
姚缺才缓缓道。
“你老婆现在这个态度,不对,我这个说法,对,很明显,她其实也和你一样重活了一世。”
“说白了,你就是个死完一次才被想起来的备胎。”
【这说明她心中还有我!】
“他”的魂魄激动得不似人形。
【是了!是了!如果不是心中有我,她怎么会是现在这副模样!?噫!我赢了!子华!是我赢了!】
子华,姓子,名华,即是夏馨雨的男神,大幽国二皇子,皇位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
起初竞争不过,他便使了个美男计,将夏馨雨勾得娇躯一震,纳头便拜。
其人借此,笼络了“他”的部下,成为大幽皇位最有力的继承人。
此后,子华顺理成章坐上大幽皇座。
秉承清除潜在威胁的传统观念,“他”自然被随便找了个理由赐死。
自然,也丢了工具人夏馨雨。
…有一说一,正牌老公活成这样的确是太闹心。
姚缺看着那癫狂的魂体沉默片刻。
最终面无表情道。
“汝发妻吾养之,你可以安心去了。”
“他”的灵魂,在这一句话后猛地一滞。
【那样最好…最好…】
在这样的呢喃声中,“他”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走好。”
姚缺的元神大手一挥,将“他”的残念送入轮回。
情感二字,冷暖自知。
没有法力,没有仙材,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送君一死。
……
……
……
心念归位。
姚缺的表情未变。
思绪流转,不过瞬息而止。
夏馨雨脸上的惊悚还未曾散去。
她的眼底还残留着疑窦。她深呼一口气,将两肺清空。
几下轻微的痉挛后,夏馨雨的眼圈红了,眼角隐隐有泪花闪现。(注:缺氧导致的应激反应,各位可以自己试一试,记得别把自己憋死)
看着这一系列细微变化。
姚缺能感觉到心中的悸动已然停止,显然这肉身原主得到承诺已经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他笑了。
对于这种痴情人的遗愿,有什么理由不将其实现呢?
姚缺面无表情,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说得明明白白。
“我不想说第二次,夏馨雨小姐,您现在就给爷爪巴!”
——就应该加大力度,送佛送到西!
要是这个母人不讲武德,那就喂她喝耗子喂汁,送到地下和舔狗原主相爱相杀,往后余生好好反思,方便学会不是训练有素,就能有备而来这个道理。
老婆这种东西还是自己养自己的好。
不要问。
问就是玛丽苏女主爪巴。
夏馨雨强行维持的笑容一下子垮了。
“不对!不对!”
她的表情和已经彻底归墟前的“他”一样狂乱。
只不过一方是喜悦,一方却是经历落差后的忿恨。
“你不是最爱我的吗!?你不是独宠我一人的么!?你应该满足我所有要求!你应该…你应该!啊!”
突然,语无伦次的夏馨雨猛地暴起,两只婚后不沾阳春水的手抓住姚缺的衣襟直往下拽。
“你不是姚缺!你不是我夫君!你到底是谁!?”
哦嚯?
姚缺眉头一挑。
这是长着七彩铁线头发放着一腔正气彩虹屁的宇内六合老公主尿急一路从五千米长龙床上刚好滚到三千平茅厕的九十九米高纯金镶钻恭桶里还吃到了芝麻粒——歪打正着?
面对质问该怎么办?
姚缺稍稍回忆下倒霉孩子的“一生”记忆,定定道。
“今晚八点,是幽会,就到城东五里,找他?”
所谓梦界,展现的不是未来,而是因果交织。
即使没有梦界的记忆,“他”也早就通过自己的下属知道,夏馨雨今晚会在城外和二皇子相见。
两人约定在城东五里小溪旁,一人带着情报和下贱,一人带着颜值和身子,会上一面。
夏馨雨闻言脸色刹那间煞白。
“你…你!”
千言万语汇在喉头几近流转,夏馨雨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儒雅随和,不口吐芬芳。”
姚缺却是邪魅一笑。
“刘管家,我知道你在听墙根,出来,把这位夏小姐请出去。”
假如心情有颜色,夏馨雨现在的颜色绝对是灰黑色。
半晌。
虚掩的门扉间才挤过来一道尴尬气息满溢的身影。
刘非凡在门口处踌躇片刻。
看定自家王爷脸上无喜无悲后他方才咬咬牙,走到夏馨雨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夫人的确是夫人,可这一轮墙根听下来…还是听过王爷的话吧,别让饭碗受伤。
“…”
夏馨雨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
在脸上的静脉映衬下,苍白的脸孔有些青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如此,场中真只剩姚缺一人静立了。
“十载云追月,如幻亦如真。”
站在窗口,瞅着那下人避让,失魂落魄的人影,姚缺摇摇头。
突然。
他扯过纸笔,写下【已休夏馨雨】五个蝇头小字,以信鸽将之送出。
目标,是自家的中军大营。
这局身体的原主,感情方面的确糟糕,但军略上却的确高明。
那支如今名为镇南军的军队现在就驻扎在大幽天京外五十里处,它已经长大了,就算主帅没在军营中也能自行运作了。
可保不准在没有情报交接的前提下,夏馨雨顶着王妃的名头过去搞事……照旧来说铁定能成功。
“就这?”我不欲也,养“就这?”亦我不欲也,二者尽数舍弃,给👴净身出户也。
随后,他便站定在书架前,扫视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书籍。
“接下来,就利用一切资源,尽快提升修为吧。”
“说好的这次闭关持续三十万载,就算有徒儿们守着,可要是被人发现灵肉分离,肉身被不知道谁乱搞可不好。”
“修行是什么滋味,都快忘了啊…”
……
……
……
坐在桌前。
到底只是在看书,获取一些原主半知不解,或是和自己记忆有些差别的修真情报。
姚缺自然不可能动用元神去瞅手里的书是不是又长又宽,书里的字是不是又大又圆。
元神不出,凭借这具身体孱弱的感知,也自然不可能探查到,此时此刻镇南王府内,有一小撮人的行动,与原主留存的记忆有了偏差。
有下人将信纸缚在麻雀脚上,悄然送出。
有侍女遮遮掩掩,借商贩之手,将鸳鸯玉佩送离王府。
然而麻雀还未飞出百丈便被劲弓射落,鸳鸯玉佩还没在商贩的手中捂热便被夺走掰开…
平日间喧闹的王府校场,此时已是人去楼空。
绝大多数与往常不同的行径,都被侍卫阻拦,抄录,送入王府书房当中,再转变为一道又一道律令从书房中传出。
行为有异者或是被擒拿,或是被当场格杀。
一时间镇南王府人人自危。
便是膳房打下手的肥胖伙计,走起路来都变得战战兢兢。
“啊呀!”
一个踉跄。
他怀中那捧青黄的无心菜跌落水渠当中。这本就是不新鲜要丢弃的食材,那肥胖伙计在水渠旁徘徊片刻,自知吨位甚重,搔首踟蹰,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走了。
于是他没有看见在街角沟渠转向处,几支长枪从阴影中贯出,将青黄的菜叶片片搅碎。
“…”
“他没问题。”
王府侍卫来得快,去得也快。
于是他们也没发现,长枪所戳漏的半片无心菜叶下,竟掩着指节大小一块青黄竹片。
竹片顺流而下,水路渐行渐宽,待到百渠交汇处,已是横穿这大幽天京的殷水主干。
在不远的江水下游处,却有一叶渔舟漂摇。
舟上垂钓的蓑衣老翁本昏昏欲睡,偶然惊鸿一督顺流而下的无心菜和竹片,老眼猛睁,目光如电。
与此同时,岸上传来阵阵惊呼声。
“鱼!鱼!鱼!”
“好大的鱼!”
“是大青花鱼!”
…
只见波光粼粼中,约莫有半人大的青花鱼鱼跃而起,一口将无心菜和竹片一并吞入鱼腹。
片刻后,大鱼又咬中老翁手中竿上的无饵鱼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