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迎着已上三竿的暖阳。
姚缺推开大门,走出寝室。
倒也没跟往来忙碌的下人打招呼,因为他刚刚才吃掉十个猪肉包,口腔里还在进行多牙运动,没空。
“真是…久违的疲倦啊——”
一个懒腰,带出一串骨骼摩擦声,以及一道悠长的呻吟。
姚缺一身倦怠溢于言表,但神态气质却说不出的冷静理智。
如此姿态,可称之为贤者模式。
“啾啾…啾!”
倒是他肩膀上站着一只臃肿得很不自然的幽紫色小雀活蹦乱跳,使得路过下人们对她频频侧目。
没人能看到,一条金链系在小雀的身上,金链的另一头没入姚缺的身躯中。
亦没人能听懂,正叽叽喳喳叫唤着的雀九,其实是在不住哀怨。
【呜呜呜——为什么呀!明明我都求饶了还接着揍我,都揍肥一圈惹…】
姚缺自然听得懂雀九在说些什么,不过并没有打算继昨晚一顿“以德服人”后,再以德服人一次来刷些忠诚度和好感度。
别问。
问就是,鸟没有人权。
当然。
揍……说服雀九臣服,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日一夜,一夜一日。
由于过度使用元神力量,现在的姚缺双目充血,头疼欲裂,四肢躯干几乎要散架。
炼大力丸这种事情绝不能延后,越早越好。
方才走到王府大门口。
“嗯?”
寻思着要出来透透气,顺便等派出去置办药材的刘管家回来的姚缺听闻王府大门处的喧闹声一惊。
待见得那与侍卫对峙的少年人的容貌时却是一愣。
好家伙!
面容清秀!虎背熊腰!
刚赶跑一个玛丽苏,立刻又跑过来一个天命之子模板的小白脸?
而且,还是玛丽苏勾搭过的小白脸?
姚缺心念一动,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黄统,十七岁,天京本地人。
性别男,爱好女,曾在夏馨雨路过市集去往二皇子府上时与之相遇,一见钟情。
并当街深情告白——也不知道快奔三的夏馨雨哪来的脸,当场就和这厮“姐姐弟弟”相称起来。
往后此人会成为大幽武状元,一身手段,皆承自仙家。
只可惜这厮一心只念修行事,两耳不听窗外闻,再加上遇见夏馨雨智商就掉到负数,也就算夏馨雨手中一把听话的好刀。
只不过现在。
这黄统还仅仅是个武院弟子,双臂一振八百斤巨力都没有。
“都让开!都让开!我为大幽流过汗!我为社稷立过大功!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姚缺面无表情,听似未听。
倒是正顺着毛发的雀九一惊一乍。
【呜呜…那是谁哇,怎么敢对你大吼大叫的…】
她的话是元神传音,境界如若未曾超越她,且无高明窥探手段,断不可闻。
继而她看到了黄统,翎羽倒竖。
【在这小千界中竟还能出现这样的气运之子?啊呀,要是他乖乖吃我的屁的话,大概不用几百年就能成仙了吧?】
她的视线在姚缺和黄统之间徘徊,突然间精芒大亮。
【不如你将他夺舍吧?反正都冒犯了你,结下因果…不然将他一身灵根全部抽走也行,不要浪费了!】
姚缺将目光一斜,督了雀九一眼。
确实相对而言黄统的根骨更好,而且不在朝堂,不沾业力,未来可期。
可惜。
长得太丑。
继而姚缺又将目光放回黄统身上。
(눈_눈)
对于这种气运之子,他也是比较倾向于找个由头一刀杀了的——大不了元神透体放出一角仙运压过那一身气运,总而言之就是永绝后患。
不过略一思量,如此却是不妥。
他看过太多气运之子了。
每一个气运之子,都是一株枯瘦但坚韧,而且可以反复收割的…本地韭菜。
总有些本地机缘只有本地韭菜、白猪、大水鱼才能获得。
气运之子之所以称作气运之子,不是因为他们的运气有多好,仅仅是因为他们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得到只有他们能获得的,足以反败为胜的机缘——这类机缘往往限制极小,功效极大。
【这样的存在总归是个威胁,不如提早干掉吧?】
“先不杀,薅完羊毛再说。”
姚缺微微摇头。
有自己的仙运兜底,就能派出一堆手下人跟在这根韭菜身后,看天吃饭,定时割韭菜。
即使韭菜后来成精了…大不了出问题的时候放出一丝元神,将他从出生的那一刻抹掉就是了。
是的!
我,姚缺,宅心仁厚!
当然现在面子工程也得做上一做。
姚缺从人后走到人前,环视一周,最后视线绕回黄统身上,平静道。
“你是何人?为何在本王府上喧哗?”
“大人!我是黄统!是斗战武院中的一名学生!”
黄统脊梁登时挺得笔直,兀然又有霞飞双颊,配上面容清秀,虎背熊腰,确实是有些吸睛。
“今日惊扰王府,是想再见一见…夏小姐的仙颜!”
“夏小姐?哪个夏小姐?”
“是!夏馨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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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握住刀兵的手纂得更紧了。
姚缺眼底却有几分揶揄神色浮现。
“你说的夏馨雨,是本王的妻,前妻,现在已经不在镇南王府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
黄统惊呼。
“怎么不可能。”
姚缺也不做正面解释,只是睥睨黄统。
“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犯了错,就得承担相应后果。”
“本王一生行事,何需向你解释。”
一时间,连带着他身边的侍卫,目光亦变得更加锐利。
“这——”
一瞬间,黄统想了很多。
但最后千万猜测,皆都被一个初种已根深的念头扫除——他的馨雨姐姐被扫地出门了!
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太想出府与自己相见,惹恼了镇南王,导致被赶出王府?
黄统对姚缺怒目而视。
“哼!”
姚缺嗤之以鼻。
对付看起来就没什么脑子的天命之子应该怎么办?
——第一步就要在问答上模棱两可。
第二步就是让这傻白甜觉得自己理亏,借题发挥。
然后再借借题发挥的发挥来发挥自己的借题发挥。
“你若是识相,我劝你现在就走。”
没被他附身前的“他”,即使,或许也会真的放黄统走,接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但这不代表他姚缺就得循规蹈矩,保持前身留下来的形象。
不要问。
问就是我要发飙了。
“可你若是不识相……”
众侍卫齐齐前进一步,铁靴踏地,烟尘漫天。
不近市集,却隐隐有血腥味弥散;不见有风,却有寒意骤起。
便是离得很远的吃瓜群众都被吓退得连退数步,跟遑论当先一个尚且还是凡人的黄统?
“好…好,好!”
连道了三个好字,黄统表情狰狞道。
“镇南王,看在你曾平定南疆的份上,我黄统奉劝你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说罢。
黄统便强撑着两股战战,狼狈逃走。
……
……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黄统咆哮镇南王府大门还不带盏茶时间,周围数条街就已经传遍了,“有个傻子在挑衅镇南王威严”。
“面容清秀,虎背熊腰?是了,是他了。”
“去王爷家门口胡闹还配莫欺少年穷?”
“镇南王为我大幽镇南疆祸乱…哼!天饶他,地饶他,我也饶不了他!”
…
黄统隐约听到了周围群众在议论纷纷。
黄统余光看到了周围群众在指指点点。
他走到哪儿,哪儿的议论声便四起。
他一路狂奔,径直跑出了天京。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悲哀的,但对馨雨姐姐的爱是真实而深沉的,所以他是被正道的光照在大腚上的。
——只要心怀正义,做什么都不会错!
他只是没看到被指指点点的是自己的脊梁骨而已。
……
……
……
“无形脑补,最为致命!”
目送黄统渐行渐远的身影从渐望渐窄的街道消失,姚缺眉目当中隐隐多出几分讥讽笑意。
他解下腰间玉佩,随手递到最近一个侍卫的掌心。
“你,拿我令信,去军中调个精锐斥候,跟着他,随时报告其动向。要是此人身边出现什么异象,发现什么不似凡间物,就直接夺走,不要留手。”
在场侍卫闻言皆是目光闪烁。
敢在大庭广众冲撞现今如日中天的王爷,要么就是又蠢又坏……要么就是背后有人!
尤其是在王爷刚一反常态,将前王妃扫地出门的现在!
王爷没有点破,反而是借由常人三辈子都难见一次的仙缘,想来定是在敲打天京城中那些心怀叵测者。
“是!”
那侍卫自然明白这些点,恭敬接过玉佩,脸上却兀然出现些许狂热神色。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这才是王爷应该有的姿态!
冷静,睿智,从不放过一丝出错的可能,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
昨日前,还因为前王妃而在府中、甚至是在天京嘤嘤作女儿态的镇南王…已经不存在了!
这不仅是那侍卫一人的感觉,更是在场每一个侍卫此时此刻的内心感受。
“原为王爷效死!”
……
【作者的话】
别问,问就是经典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事件跟女人相关智商就掉到负数的主角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