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在月光重新被乌云遮挡住的同时中断，藤原真常微笑着面对老人，用着猜测的口吻原封不动地诉说着极为可能是真实的事实。
“藤原家诞生的不死者就是那个星之阴阳师，而你们将那个很强的阴阳师以某种方式分割，分成了四份，或许是抢夺成了四份，每个家族都怀抱着想要得到永生的理想，长久以来互相保持着对立与合作的循环然后……”
“闭嘴！小鬼！”
南宫孝之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生气的老人看上去下一秒就马上要被活活气死一样皱起的脸庞，不断散发出杀气的他在根本无法被杀死的藤原真常面前，凶恶显得毫无意义。
“用这种口气说话真的好吗？刚才说我容易情绪化的不是南宫先生你吗？只是说出一些猜测就这么愤怒，阴阳师是不是心理都非常脆弱，北沢的那家伙也是我多说一句就——”
“我让你闭嘴了，小鬼！”
符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出，只是拿出纸张刺向藤原的动作就诞生了划破空气的响声，干燥寒冷的夜晚中，老人的目光瞪得好像要比天上的月亮还大。
眼前坐在他面前的藤原真常，不见了。
“我都说了，注意你的言辞。”
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友善，被抓住的头狠狠敲打在桌面上，不管是奉剑的少女，还是试图孤注一掷的南宫孝之，结果都是一样。
没有人能在不死的怪物面前，有任何胜利的可能性。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的，我已经介绍过自己了，我是不死人，就算整个身体被丢入熔浆里，还是能活着的不死者。不管是脑袋先被融化还是手臂先被融化心脏先被挖出融化结果都是一样的，只要我期望，这具身体任何一个被分割出的部分都能是我。”
“刚刚所做的不过是在你拿着杀不死我的纸张对准我的同时抛出一滴血到你脑后罢了，然后以哪滴血为中心，我又在哪里‘出现’了，作为不死的存在是司空见惯，很平凡的战术。”
“但对于会死的人类你来说，就算解释清楚，从不理解到理解，你也想不出任何打败我的方法对吧？”
被按压着头的南宫孝之不再抱怨，不敢咆哮，他明白藤原真常的确是强者。
也有着每一个强者最基本的特征，那就是任性。
贯彻自我的任性便是强者的特征，对于藤原真常的不死，南宫孝之直到刚开始他都也没有准确的认知。
现在，被按压在桌面上，自己喜欢的茶杯被自己的脸砸碎，头部流血的他算是搞懂了。
强者是任性的，但强者之上的强者，强者的顶端，君临一切的绝对者，不是任性两个字能够理解的。
这个自称藤原后代的怪物，是无比接近于神的存在。
即便它不是全知全能，光是他的存在，就能根绝掉所有他想要根绝的生命。
这个世界上不该有的绝对暴力，这就是老人理解到的藤原真常！
“我明白了，藤原阁下，这一次我真的明白了。”
“嚯？也就是说刚刚的你还对你我之间的关系认知不够对吧？老化的脑浆还需要修理对吧？”
“不！我代表南宫家，不会再度阁下隐瞒！刚刚生气的是有原因！阁下不理解我的愤怒是我的过失，也是因为阁下对当下的形式有所误解！”
“误解？什么的，你们所有的阴阳师加在一起都要比我弱，在我的面前你们根本打一开始就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力，没有我的许可实际上就会活下去的事实，在你眼中只是误解吗？”
“我们阴阳师的目的，是为了全人类的安全！”
手从按压着老人的头顶松开，藤原看向背后，有好几个人和刚才一样，慌慌张张地走出神社，远远地站在远方，就连对南宫孝之询问一声不要紧吗都说不出口。
对着恐惧的和人长得一样的异样怪物瑟瑟发抖。
但，藤原真常倒是对这种拯救世界类型的话题感到了兴趣，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继续，老人。只是，下次再对我大喊大叫就干掉你，你们南宫我看还有不少代替品，不管是那个巫女上位还是刚刚被我打得满是血的奉剑上位都要比一个糊弄人的老人来的容易交谈。”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阁下。”
南宫孝之用符纸抹去脸上的血迹，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Gray。”
没等完全落地，藤原真常一边做出请的手势，符纸一边在半空中烧成灰烬。
分不清冷汗还是血的脸上，老人正对着藤原真常至始至终不变的目光，开始将后半段的历史诉说出口。
“的确，星之阴阳师就是藤原家，和阁下所猜想的一样。只是必须要杀死藤原家的原因却和阁下所想的有所不同，星之阴阳师不死的原因不是在于他有着如何强大的秘法，而是因为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头怪物。”
“不再是人外形和人应有思考的怪物，而他的怪物性，是具有传染性的。而我们阴阳师的四家，就是继承了相同感染疾病的怪物候补，我并不是害怕藤原阁下在这里将我的命夺走，而是当我死后——”
“你身体之内的卵就会孵化，生出比你生前还要强大的怪物，而现在你希望我帮忙处理这个问题？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了，老头！这声称呼算是还你了！”
藤原真常一巴掌拍打在了桌上，桌面马上和破碎的茶杯一样，满是裂痕。
“别小看人了啊，死老头。得了便宜就想要卖乖，最初说的满足我请求作为求生的代价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是为了東条雫的公证才来这里和你谈判吗？我看起来像是某个不求回报的正义的化身吗？我要的是我所期望的结果啊！保护人类？这种事情和我何关？”
“全人类死亡也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拒……”
“只要阁下同意协助，南宫家所有的财产、人脉都能奉献给阁下。虽然不知道不死的藤原阁下对这些庸俗的金钱之物是否有兴趣，但物质上我们能提供的就只有这些了。”
“我拒绝。”
南宫孝之的眼珠垂落，露出寂寞表情的他知道今夜突然降临的灾难与机会，看来将会结束。
但下一秒，藤原真常继续开口。
“——除非你加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