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师姐,四师姐!大事不好了!”
葱翠的后山小路上,一个娇小的女孩儿急切的在山路上奔走,身上过于冗长的道袍时不时绊住她的脚步,一对儿清灵的眸子在树荫间四处搜寻者。
“四师姐!”
终于,小女孩找到自己来后山要寻的人——
虽然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寻找的目标此时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倒挂在树上。
“四师姐,你怎么跑到这里睡觉觉了!大事不好了!”
小女孩急忙跑到挂着她四师姐的那棵大树跟前,用力的拽了一下倒挂在树上的女生的头发。
“唔……诶!”
被拽了一下头发,女生睁开了眼睛,暗金色的光芒在眸子中微微消散,眸子恢复成了原本的紫色。她不安的挣扎了一下,钩在树上的两条腿不由得松懈了下来,扑通一下,从树上掉了下来。
嘭!
然后整张脸栽入了地面的泥土里。
“四师姐!?”
小女孩急忙的把正面着地的少女扶起来,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肩膀:“你听我说,大事不好了!听说后天,有人要来咱们山上闹事儿!”
以头抢地的这位“四师姐”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眨了眨眼,一个激灵蹿了起来:“啊!?正道又要来咱们山上闹事儿!?他们不是上个月才闹过吗!?还是说周青影那个老尼姑又更年期犯病了!?”
“什么啊!!”
小姑娘咬牙跺脚:“什么正道闹事儿,是有人要来找二师姐退婚了!”
“退婚……?”
“四师姐”一脸茫然的挠了挠头,抱着肩膀皱着眉头,幽紫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过了半晌又问道:“退婚先不说,你说的二师姐是哪位……啊,话说你是哪位?”
“什么……?”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没听懂对面在说什么。
“四师姐”活动了一下脖子,伸手掐了一下面前的小女孩的脸蛋:“怎么这年头这么小的女娃娃都来混邪派了?”
“邪派?女娃娃?我是小铃铛!这儿是咱们门派的后山——不对,我干嘛要跟你解释这个!?”
小女孩揉着被掐痛的脸:“我说四师姐,你不是脑袋被摔傻了吧?!”
少女也很茫然的纠正:“四师姐?看你的年龄,你该喊我师祖啊?”
“……清醒点啊!”
啪的一声,不知道是为了让对方清醒,还是单纯的报复,小女孩反手一个耳光子抽在了对面女孩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少女捂着脸,有些委屈的嚷道:“就冲这欺师灭祖的劲头,你铁是老五收的弟子吧!?”
小铃铛看着眼前女生的动作,呆呆的嘟囔道:“我说,四师姐,你……脑子真的摔出毛病了吗?”
“四师姐”还没来得及回应,小铃铛捂着脑袋,表情绝望的说道:“完犊子了,全完犊子了,二师姐让退婚,四师姐摔成了傻子……祸不单行,祸不单行!!咱们莲华宫要完犊子了!”
四师姐听了这话,抬起头,问到:“诶,等等……咱们不是鬼灵门吗?”
这次,小铃铛没吭声,她嘴巴委屈的皱了起来,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四师姐摔傻了!!四师姐把脑子给摔坏了!!四师姐变成痴呆四师姐了!!”
一边委屈的大哭,小姑娘一边委屈的一路跑了出去。
而惊愕的目送着小女孩的离开后,这位被称为“四师姐”的少女茫然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葱翠的树木,清香的山风,悦耳的鸟鸣。
显然……这的确不是记忆力鬼灵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该有的模样。
比起鬼灵门,更像是正道的地界。
素未谋面的少女并不是喊自己师祖,也没喊自己老杂毛,而是规规矩矩的叫四师姐。
还有……这是什么?
少女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两团白色的肉团子,用手捏了捏。
手感是不错。
可是这玩意不该存在于自己身上才对。
……
虽然手感确实不错。
少女看了一眼四周,盘腿坐在地上,习惯性的咬住了自己的拇指指甲。
头很痛,记忆混乱,但勉强还能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在记忆断片之前,自己应当身处天刀锋……
沉入识海,她检索着残存的记忆,试图从记忆里寻找到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以及莫名其妙变成了一个女孩的答案。
天刀山,毒酒,烟罗,铁链……裂成两半的视界。
残存的记忆和印象里的画面拼出的事实,好像只有自己被挚友砍成了两半,从天刀锋上丢下去了这件事。
“哈哈,行。”
数一数,好像是第五次被好朋友背后捅刀子了。
少女面无表情的干笑了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裙子。
记忆里看到的画面不算新鲜,三百年来这种事情也没少发生。
虽然还是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但还活着,也算是不错了。
少女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手肘和膝盖破了点皮,脑袋倒是好好的没被切成两半,胸口上也没有被切开的痕……
……
……
唔,这个手感当真不错。
捂着脖子,暂时冒充“四师姐”身份的少女一瘸一拐的找到了林荫中的小道,沿着刚才那个小女孩逃走的方向跟了上去,没走一会儿就看到了视线前方的建筑群。
白墙蓝瓦,上空浮动着巨大的白色鱼形云团,淡青色的法阵在云团的上空徐徐旋转,看样子应该是这个门派的护山阵法。
“不过这到底是哪儿啊……护山阵法怎么还用的三百多年前的老版本……”
嘟囔两句,少女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建筑群。
没走多远,眼前看到了个十五六岁的扫地道童,看见少女走过来,明显都愣了一下,表情十分的古怪。
“四,四师姐……您回来了……”
“喔,回来了,你也辛苦。”
这次少女学乖了,没反驳“四师姐”这个称呼,这是平淡的回应了一句。
“噫!?!”
哪知道刚说声辛苦,扫地的道童就跟见了脏东西一样脸色刷的变得铁青,尖叫着往后退了两步。
“四师姐”看了一眼道童的反应,摇了摇头,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现在没时间管这些了。
“咱门派的药房在哪儿呢?”
“在,在西北方。”
“行,谢啦。”
道了声谢,也幸亏这道童没敢追问自己为什么不认识本家门派的药房,少女一瘸一拐的朝着童子指的方向走去。
不过不知为什么,这门派里的布置总觉得有些眼熟。
也许属于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吧,无所谓了。
假冒的“四师姐”绕了两圈找到了飘着草药味的建筑跟前,门虚掩着,走过去推开了门,正看到一个梳着单马尾的女孩子站在柜台前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推门的声音把这女孩儿吓了一跳,她扭回头来,二人四目相对。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双眸澄如湖,身形纤似柳,年级约么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脸上稚气未脱……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高以自己现在的视角来看竟然是持平的……
这个小女孩蓦然的回眸让假的“四师姐”心脏狠狠颤了一下子。
看到这位走入药房的“四师姐”,屋子里的小女孩儿先是惊讶,而后脸色沉了下去,嫌弃的神色浮在脸上:“你来做什么?”
“我……我在后山摔了一跤,找点跌倒的药,您忙您的,不耽误事儿。”
因为不晓得这位少女跟自己这个“四师姐”有什么仇怨,随便应付了两句,刚想走到药柜跟前,屋子里的小女孩忽然张开双臂挡在了药柜前面。
“你已经搅和了二师姐的婚事!如今又要来这里做什么!!”
女孩的声音凌厉,药房内也掀起了一阵无形的疾风,柜台上的瓷瓶被风吹的叮当乱响。
看来自己这位“四师姐”跟眼前的漂亮妹妹有些仇,属实是不太走运。
“啊……对不住,那得了,我也不打扰了。”
冒牌“四师姐”刚想走,少女厉声呵道:“如今付家二少爷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后起之秀!你当年对他百般羞辱,若是后天来退婚时连本带利的报复回来,这罪责你要如何担的起!?”
“付家二少爷?”
熟悉的称呼让迈出去的脚在半空停住。
扭回头来,假冒的“四师姐”不由自主的追问了一句:“付家二少爷……哪个付家?”
这问题显然激怒了少女,她脸忽然憋得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竟然!!你五年前在付家对人家百般羞辱,如今却又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我倒要看看,付天晴后天找上门来,师父和师祖究竟会不会继续护着你这个四弟子!!”
“……”
“四师姐”只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了,嘴角也开始抽搐。
付天晴?这名字可听着属实让人有点儿耳熟了吧?
不,也,也许只是重名?
少女声音颤抖的问:“那个……冒昧问一句……你说的付家是……濮河城的付家吗?”
“你!!!你,你,你……”
对方显然是被这个问题气到了,浑身哆嗦着话都说不出来。
“四师姐”的脸色也变的惨白:“等,等会儿……你说我五年前在付家对人百般羞辱……那,那莫非我叫……”
“杭雁菱!我本以为你这人专横跋扈之外,好歹还敢作敢当!看来你这人真的是脸都不要了!!好,好!后天看你怎么办!”
气到爆炸的少女大踏步离开药柜,踹了一脚药房的门,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四师姐”独自站在药房里,呆呆的发愣,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杭……杭……杭杭杭雁菱……!?”
飘忽不定的视线瞥到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铜镜,通过倒映的身影,假冒的“四师姐”终于第一次确认了自己的模样。
淡紫色的眸子……
上挑的眼角……
宛若能滴出血的红唇……
黑色的披肩长发……
宛如墨黑色的蔷薇一般静美,却又隐隐染着邪凛的长相……
“妈耶!!镜子里怎么真有个杭雁菱啊干!!!!”
少女啪的一下把手里的铜镜砸在地上,恐惧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后背贴在了墙上。
杭雁菱这个名字……少女不陌生。
她十二岁那年,带着一大队人马来到了付家,对当时还修炼无望的付天晴进行了好一顿尖酸刻薄的冷嘲热讽。
那是跟付天晴结下仇恨的开端……
之后,退婚血战,莲华宫灭门,堕入邪道,灭门付家……
这个恶女纠缠了付天晴几乎三百年,阴魂不散,恶事做绝
最后终于咎由自取,被付天晴亲手将其神魂湮灭……
“不,不不不不,这不合理啊!?”
被自己的脸吓了个够呛的“杭雁菱”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脸,脑壳嗡嗡的。
是,这不是第一次转生,比起变成婴儿的头次转生,这次好歹还是同世界观。
是,按照残留的记忆,自己应该已经被挚友暗算致死了,现在算捡了一条命。
但现在的问题是……
那个当初被当成废物退婚,被杭雁菱百般羞辱,后来又让杭雁菱灭了满门,杀了妻子……坐下血海深仇的梁子最终将杭雁菱亲手挫骨扬灰的……
那个名为付天晴的男人……
……
“就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