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杭雁菱气的接连跺脚,浑身哆嗦,从病房里走出来的这段路上头发都快立起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真的是……这家伙将来长大了指定比我还没出息!”
还没开学的琳琅书院并不算特别热闹,走廊里也就只有杭雁菱一个人,不过在疗养伤病的地方如此大声吵闹的确是不合规矩的事情,所以很快就有一个人从一侧房间里探出头来,低声怒吼道:“杭雁菱,你吵死了!”
单马尾一晃一晃的,正是同杭雁菱一道而来的三师姐。
杭雁菱正气在头上,扭头瞪了一眼,三师姐吓得一哆嗦,不过还是咬着牙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杭雁菱的手,将她硬生生拽进了三师姐刚才出来的房间。
屋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陶罐,上面贴着标签,屋子里头有一口燃着火的药炉,看样子即便来了琳琅书院,这位三师姐还是喜欢呆在这种地方。
关上了门,三师姐甩了一下单马尾,指着杭雁菱的鼻子皱着眉头骂道:“你能不能悠着点儿!这儿可是琳琅书院,不是咱们莲华宫,不守规矩可没人能惯着你了!”
“三师姐教训的是。”
杭雁菱随意的坐在屋子里的凳子上,抬手捂着额头,脑子还是乱的作痛。
“……你脸色不太好,怎么,刚才看你朝着付家少爷的房间走过去了,难不成你俩又吵起来了?”
“吵到不至于,就是这人的脑子实在有些问题,唉……”
杭雁菱抬头看着这位一直都很警惕自己的三师姐,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碧水师叔呢?”
“在这里要喊她老人家为老师,真是的,在自己的新宿舍,还跟往常一样的睡着呢。”
“哦……”
“……”
炉火静静地燃烧着,房间里的两人陷入了沉默。
三师姐抱着肩膀看着杭雁菱,从表情就看得出来她此时的脑子里在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满是心事。
也是。
虽然跟她接触的不多,但是这几次接触都看得出来她本人对杭雁菱的印象相当恶劣。
……
……
等等……
相当恶劣?
杭雁菱的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看着三师姐,这个动作将三师姐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皱着眉头:“你,你要干嘛?”
虽然按照辈分来喊她一声三师姐,但是眼前的这位少女身高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模样也就在十一二岁左右,脸上的稚气还没完全褪去,身上已经换上了琳琅疏远的制服,不过为了行动方便并未穿那件象征出身门派的小坎肩,半壁纱衣在她身上穿出了跟言秋雨截然不同的味道。
如果不是满面怒容的话,这位萝莉三师姐绝对是位上佳的美人坯子。
不……怒容满面才是最好的。
杭雁菱盯着三师姐,忽然痴痴的发笑。
这诡异的笑容看的三师姐忽然一阵毛骨悚然,她相当不自在的握住了自己的胳膊:“你,你当真是摔傻了到现在还没换过来吗?”
“三~师~姐~”
杭雁菱兴奋的搓了搓手:“在你看来,我是个怎样的人呀?”
“哈?你问这个干什么,找骂?还是找茬打架?”
“不不不不,就是想问问您平日里对我的印象如何,嘿嘿,说说呗?”
比起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杭雁菱格外关照的言秋雨,眼前这位三师姐显然更能够给杭雁菱下达一个客观的评价出来。
“说?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整天仗势欺人的混蛋,你还好意思过来问我,你该自己反思一下这几年你都怎么了!”
三师姐越说越急,反而向前一步走到了杭雁菱面前,用力用手指戳了一下杭雁菱的额头:“你,你简直让我——算了,跟你这种人我无话可说。”
很好!
这不是相当正确的评价吗!
杭雁菱愈发的亢奋,兴奋的摩拳擦掌:“还有呢还有呢,多骂两句!多介绍介绍我平时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儿!”
“……你这人疯了吧,怎么越骂你感觉你越亢奋?”
“我就是想听嘛!”
“你……你,你你你你,你真不可理喻!”
萝莉三师姐气的直摇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皱起眉头来:“……我知道你跟师父说要把名额转让给付天晴的事情了,你若是想要真心悔过,那也犯不上来找我,我真的对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可别,悔过?我可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杭雁菱生怕这位琳琅书院唯一能够证明杭雁菱是混账的女孩儿再有所改观,连忙说到:“我杭雁菱是多少年的混蛋了,哪能说改就改,再说了,改过了以前做的那些坏事儿就能抵消了?放屁,万事都得一码归一码的!如果只是悔过道歉就能让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账变成好人,天上就会掉馅饼了。”
“你……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其实也挺不错的……”
杭雁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下去,生怕三师姐反悔一样的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了三师姐的胳膊:“所,所以……三师姐,你就当我是突然临时起意想要忏悔罪行好了——我是不是从小儿就是个这样的混账啊?”
“……”
听了这话,三师姐脸上明显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别,别犹豫啊!
杭雁菱趁势追击道:“行行行,不用从小儿,就是五年前,五年前我八岁左右,去付天晴家闹事儿之前,我是不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了?”
杭雁菱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位三师姐时,她提到了杭雁菱当年在付家骂人的事情,这说明她应该也是个知情者……
当年的事情……
一定,一定,一定是杭雁菱的错吧……
“三师姐,你,你咋不吱声啊?”
杭雁菱伸手在小萝莉的面前晃了晃,提出刚才的疑问后,三师姐忽然像是僵住了一样。
不妙的预感在杭雁菱心中诞生,三师姐缓缓地抬手推开了杭雁菱,后退了两步,低下头,紧紧地攥着拳头。
这个动作好眼熟……
不,这个气氛也好眼熟……
这种“杭雁菱其实另有隐情”的气氛……
不,别……
呀咩咯!!!!
“三,三师姐?您咋了?别发呆啊……”
“杭雁菱……你,想起来多少了?”
“想起来……想起来啥?”
“……”
“等等,你先说清楚我到底忘了啥啊?”
该死,杭雁菱这个家伙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情报啊……
“没想起来,你,你突然问我那时候的事情做什么,杭雁菱,杭雁菱,你还要让我失望多少次……”
小萝莉忽然松开了攥着的拳头,抬手用袖子用力蹭了一下眼睛——这丫头刚才竟然哭了。
完全不晓得自己到底因为什么把三师姐惹哭的杭雁菱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毕竟内心还是个三百多岁的人,把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弄哭了也太掉价了。
“啊,你别哭啊……”
对啊。
我该怎么解释我身为杭雁菱,却需要问别人自个儿八岁时候的事情呢?
唉……
不管了。
先把孩子哄好了再说吧。
“我是想要跟三师姐搞好关系嘛,你总是对我凶巴巴的,就是想来问问你是怎么看我的——好了好了,不哭了。”
杭雁菱试着去给三师姐擦拭眼泪,让她意外的是三师姐竟真只是委屈的看着她,任由最讨厌的杭雁菱擦拭她的眼泪。
糟,药丸!
“那,那什么,三师姐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我,我先告辞了!”
擦干净眼泪后,杭雁菱迈开步子打算拔腿就走。
“等等。”
三师姐却忽然喊住了杭雁菱,她掏了掏兜,从兜里取出来了一块手帕,走到杭雁菱面前,抬手举起来。
那个手帕说实话做工很差劲,一块粉色的布看上去有相当的年头了,手帕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仔细一看的话看得出来是“杭雁菱”的名字,旁边还绣着几只……看不清是什么种类的动物。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手帕撕裂了一道口子,几乎快要将整个手帕一分为二。
“您,您这是……”
三师姐将手帕托在手里,噙着泪,皱着眉头哽咽道:“这是,你的……东西。”
“啊,那谢谢师姐咯。”
杭雁菱小心翼翼的拿起手帕叠好,贴身塞进了怀里,跟言秋雨送的娃娃搁在了一块,这手帕本来就被撕的岌岌可危了,稍微一不留神可能就裂开。
收好手帕后的她转身就要跑,身后的三师姐却又喊了她一声:
“……杭雁菱。”
“我,我在。”
“我的名字叫什么……”
“——!?”
杭雁菱心里头咯噔一下,回过头来。
刚刚还哭泣着的小萝莉忽然破涕为笑,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呃……你叫……嗨,三师姐不就是三师姐吗?”
“杭雁菱,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三师姐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杭雁菱,这动作让杭雁菱心里头猛地咯噔了一下。
好家伙,不亏是碧水的亲徒弟,这敏锐劲儿跟她师父怎么一个样。
“我,没——”
“这是你亲手撕碎,亲手摔在我面前的手帕,如果你还记得……你是不会收下的。”
“你算计我!?”
“是啊,我算计你了。”
小萝莉破涕为笑,她吸了一下鼻子,咳嗽了一声。
“按照……琳琅书院的规矩,我们不能再用在门派里的称呼了,所以,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可不行——那么,你记下我的名字吧……我叫周清影。”
“啊……好,周清影是吧——等等,你叫什么玩意?!周清影!?”
“噗,喏。”
三师姐掏了掏兜,从兜里拿出来了另一方鹅黄的手帕,跟刚才给杭雁菱的差不多大小,也是一样的老旧——上面写着“周清影”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成对儿的手帕,歪歪扭扭的名字,截然转变的态度。
杭雁菱此时已经猜出来这女孩儿可能跟杭雁菱之前有过什么交情了——但是在那之前。
“得罪了——”
杭雁菱一把抓住了三师姐的衣服,撸起她的袖子——在那纤细的手臂上,一枚花瓣状的胎记格外的显眼。
噔噔咚——
杭雁菱的心脏在看到这熟悉的胎记后骤停了大概两秒钟。
“齁——————你丫,原来你丫是你丫的!!!!!!!!”
杭雁菱爆发出一阵悲鸣和惨叫,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面色惨白的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
虽然这位三师姐跟杭雁菱有什么关系还停留在猜测阶段。
但这位周清影跟上辈子的付天晴有什么交情她可太清楚了——
那个正道的卫道狂魔,从头到尾都一直对身为鬼灵门门主的付天晴展开近乎不死不休的追缴和扑灭的正道话事人之一……
那条更年期狂犬病的疯尼姑……
莫名其妙非要致自己于死地,明明没怎么得罪却天天憋着搞死自己的狂魔……
虽说从不耍阴招和搞偷袭这一点比上辈子的杭雁菱好太多,但是这个家伙跟疯狗一样的莫名仇视一度数次把前世的付天晴逼到极为狼狈的绝境……
怪不得我那么习惯看她一脸怒容瞪我的样子。
怪不得我听她骂我那么顺耳……原来是我前世听麻了都!
你这家伙原来是当年莲华宫灭门时跑出来的幸存者吗!?
难怪你上辈子杀我如撵狗!!“你怎么了?杭雁菱?”
三师姐周清影冲着杭雁菱伸出了手,杭雁菱面色苍白的抱着门大声惨叫:
“你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