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云邸。
衣玖告别天子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八云紫的住处。
如她意料的一样,几乎把躲躲藏藏作为生存习惯的妖怪紫,今天并没有刻意隐藏住所,平时布在周围的结界也弱化了许多,就像是在等待某人的到来一样——衣玖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
龙宫使快速穿过了弱化后的境界,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扇由两块木板合在一起的门扉,衣玖没有犹豫,自行推开后走了进去。
衣玖边走边计算着步数,根据以往到这里来的经验判断,现在大概是到了整栋宅邸的中部位置,于是停了下来。
「蓝,别这么见外,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来一趟的,是时候出来了吧。」衣玖的声音不大不小,仿佛与之对话的人就在她旁边一样。
「有点事耽搁了一下,还是一样没有耐心啊。」源自妖怪狐的天性,蓝走路的时候几乎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说我没耐心的你可是为数不多的几个。」
「开玩笑的,整天面对名居长女那样任性的孩子,就算是紫大人也难以随时保持心平气和,这一点的确值得佩服。」
「能得到你一句称赞还真是不容易,不过、打招呼的话就到此为止了,今天来是有要紧的事找紫。」
「明白,紫大人有交代过,我带你去客厅,她一会就到。」蓝答话的同时走到了衣玖的前面,准备带路。
「不用,我自己能找到,快点把紫叫出来就好。」
「真是着急呢,就照你说的办吧」
「恩,那就拜托了。」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衣玖再次凭着记忆找到了客厅,这里的家具只有一张桌子以及桌子旁边的坐垫。
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衣玖都不习惯坐在坐垫上一本正经的交谈,所以她避开了坐垫的位置,在木桌的边角蹲下,望着刚摆上不久还散发着热气的糕点。
在没有主人同意的情况下,衣玖随性的拿起了其中一个和丸子一样金色的油炸食品。
但很快黏糊糊的口感让她皱了一下眉,之后嫌恶般地说了一句『好甜』。
再接下来的十分钟里,衣玖再无新的动作,随着时间的推移,糕点的热气和她的耐心混杂在一起,逐渐散去了一半,可出于基本的礼仪,龙宫使仍然在客厅里安静的等待。
这样的光景又持续了接近五分钟,房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分别属于姗姗来迟的紫和稍显懊恼的蓝。
「好久不见呢,衣玖小姐。」紫坐到了衣玖的对面,两人中间间隔着木桌,蓝则一直跟随在紫的身边。
「啊、好久不见…」衣玖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表现出因时间过长的等待而产生的焦急情绪。
「这次来到幻想乡是为了什么,天子又要引发新的异变了?」紫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食物,但并没有伸手。
「绕圈子浪费时间的话这次就免了吧,首先就天子的行为我可以道歉…」
「用不着哦,只是一座神社而已,连灵梦都没有追究的话,当做没发生过也行。但是……」紫盯向了衣玖,「天子糊里糊涂丢出来的那堆毫无关系的语言片段我倒是很有兴趣,能不能让我听下完整的原话呢,尤其是关于龙神的那部分」
——……天子那个笨蛋!不该说的全让她说了,早知道一开始就该让她闷在天界,放出来只知道添堵……
「妖怪贤者也会有不知道的事?就算对象是龙神,想要的情报无论怎样都能得到手的吧。」不管心里怎么想,衣玖在外表上却一直保持着冷静的状态,没有做出明确的回答。
「恩,是呢,凡是想要知道的事情,不管采取怎样的方法我都会弄清楚,所以现在我才会向知道龙神会苏醒的唯一知情人询问哦」
衣玖闭上了眼,又慢慢睁开:
「看来同意天子来传话是我最大的失败了,既然都清楚到了这分上,那就把想问的全部说出来吧,我会认真回答的」
「这么配合真是感谢呢,那么,先确认一点,结界的异变周期会不会因为龙神而改变?」
「八云紫,开玩笑的话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气氛了,连一手创造了幻想乡的你会对这方面存在疑问,真是不可思议」
「看来还真是我想多了。那么第二点,龙神苏醒的原因请你详细的解释」
「这个啊,只是不确定的消息而已,错了可别怪在我身上」
「不,我就是信任着你不会出错才问出来的哦」紫永远都是一副不正经却能给人带去压力的一方。
「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龙神一定会苏醒。
天界是干净的,就连空气中也不会存有杂质,但是就在最近,混杂于天界的风里多了一种奇怪的味道。不过其他人,包括天子的父亲都没有任何的察觉,所以我想、只有身为信使的我才能感觉到的东西,只有龙神的气息了吧」
「龙神的味道么,幻想乡呢,幻想乡有没有出现?」
「还没有,目前幻想乡是安全的。」
「哼嗯~安全的?」紫轻哼了一声,似在表示不屑「嘛,不管真实情况怎样,就将龙神的苏醒将作为第一等级的危险状况来处理就没问题吧,蓝。」
「第一等级?」跪坐在紫旁边的蓝第一次插上话「在意过头了,紫大人。」
「不,一点也不过哦。蓝,我问你,幻想乡存的基础是什么?」
「龙神。为什么要问这个?」
「龙神苏醒在以前从未发生过,那么当它醒过来后幻想乡究竟变成怎样,有好好想过吗?」
「………会毁灭吗?」
「不,大概还没到这种地步,但是即便没有发展成那样,或许也离幻想乡毁灭不远了」
「………」
在紫认真时提出的观点,蓝总是无法及时理解然后做出回答。
「恐怕毁灭的原因不是龙神的苏醒而是灵梦的死亡吧…」衣玖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说出了让紫表情变得阴沉的话。
「不,刚才是我说错了,博丽巫女这个存在本身的死亡才是造成幻想乡毁灭的根本原因……没错吧,八云紫。」
「知道得不少嘛,永江衣玖、小姐。」
「可别用这么恐怖的眼神盯着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啊,是吗…」
「对哟,所以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的。」
听到了衣玖似真似假的保证,紫眼中的凶光渐渐消失。
「那就好,接下来就算是问你龙神为什么苏醒可能也回答不了吧,今天的提问环节就暂且搁置了。」
「这么说天子的恶行也就一笔勾销了吧。那我今天就此告辞,以后有新的消息还会亲自过来的。」衣玖站起身,随时准备离开。
「别急着走,神社的事情在昨晚就答应天子不去计较了,若是现在作为谢礼送给你就太不像话了。」
「…………」衣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不赶时间的话,再接着坐会吧,有件事情非得告诉你不可。」
「稍微有点不想听呢。」
「这可不行,是强迫性的想让你知道哟」
「根据你接下来的一句话,我会决定是否有留下来的必要」面对八云紫的强势,衣玖没有弱下阵来。
「幻想乡在前几天被人从外界攻击,结界被弄成了数不清的碎片……怎样,有必要留下来了吗?」
呆滞了一秒,衣玖没有说话,默默的坐了下来,保持和先前一样的姿势。
——又被你算计了啊,八云紫,扔出来这样的东西,可算不上什么谢礼啊……
■■■
人之里。
从告别爱丽丝开始,神耀在这里已经混迹了数个小时,但和灵梦说的不一样,无论她怎么打听有没有一只红白巫女在找人的消息,人之里的住民回答几乎都是不知道,并且在神耀告别的时候总会被反问一句:「看你很面生,是最近从外界进来的人?」
灵梦有说过,如果对幻想乡无害的话,不管是八云紫还是谁都不会排斥从外界加入的人类。不过神耀很明白,自己好像很不受八云紫的待见,还差点因为她的恶作剧而丢掉性命。所以每当有人这么问起的时候,神耀会背过身,沉默着离开。
即使以散步一样的速度前进,在经过了大量的时间积淀后,神耀也从人之里的南面来到了北面,这里的气氛和村子的入口附近有些不同,显得异常冷清,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越过了结界,来到了安全范围之外,涣散的思绪瞬间变得集中。
就在神耀为了全面观察四周而转身的同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是妖怪还是人类呢?」声音稍显冷清,但并不让人感到寒冷。
「怀疑我是妖怪的话就应该站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吧。」神耀没有被吓到,慢慢的转向了正对来者的角度。
问话的人是位少女,黑色偏紫的短发,穿着日本传统漂亮却麻烦的和服,但让神耀感到异样的不是外貌,而是与她音色极其不相符合的十四岁女孩的面容。
「我相信慧音的结界,没有妖怪能够闯得进人之里。」
「那刚才的问话……」
「这是因为我在人之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而且,你和其他的人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
「是这样么……放心吧,是如你所说,我并不是妖怪,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找一个巫女」
「灵梦吗?那你应该去博丽神社,人之里的话可是看不见她的」
——原来灵梦在幻想乡是这么有名的人,还真是看不出来,明明平时那副模样的……
「不,是她叫我在这里等着,说会在今天来,但好像没有呢。」
「如果对方是灵梦的话不迟到反而不正常。倒是你,是新的幻想入者没错吧。」
「嗯,」
「那就好,虽然好奇你是怎么和灵梦认识的,不过在那之前要来我家吗,你还没有住的地方吧?」少女变成了一副天然的样子,说着要把刚见面的人带回家之类的话。
「那个,你……」
「我的名字叫做稗田阿求,是住在那边稗田邸的人,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哦。」
「我的意思是…」
「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了,一路上很辛苦吧。如果想要在幻想乡生存,有时候接受陌生人的帮助也算不上什么坏事」
由于对方的提醒,神耀下意识看了看覆盖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已经残破到了看不出它本来是一件浴袍的程度,穿在身上就像一件破旧的便服,无奈之下,神耀还是向阿求妥协了。
「……那就麻烦你了。」
稗田邸。
进门之前神耀就知道了,所谓的稗田家,在人之里绝对是特殊的存在,因为不管是从建筑的规模还是室内布置的精细程度都花了不少的功夫,那么住在这里面的人,其地位也可想而知。
「稗田在幻想乡是负责记录历史以及传递历史的一族,虽然说是家族,但真正在负责记录的人也只有我一个,是相当辛苦的事情哦」
眼前的这位名叫阿求的女孩从进门后,就一直在边走边进行着带有点点诉苦似的解说,完全不像是和陌生人待在一起的感觉。
「把你带到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每个新进入幻想乡的人只要不是马上就离开的,几乎都会被送到或是主动来到人之里。但是初到幻想乡的人都没有什么独立生存的能力。所以算是我的任性,苦求着慧音,说由她暂时提供住处和衣食,我来负责剩下的事情。」
阿求和神耀转过了走廊。
「对了,慧音是守护着这个村子的白泽半妖哦,周围的结界就是她布置的,很厉害吧。性格方面也很温柔,村里唯一的私孰也是她办起来的。」
提到慧音的时候,神耀注意到阿求的声音里多出了一丝夸耀的味道。
「稗田家不允许外人居住,因为要记录历史嘛,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所以你只能待在这里一会,等下我会带你到慧音那里去的。」
向着稗田家的内部走了一阵,到了似乎是尽头的地方,阿求停下脚步。
「这里是书房,也是我平时待的时间最多的地方。进去坐一会吧,我去给你找一套衣服,不管是怎样的家规,稍微清洗一下身体的时间还是能得到允许的。」
接着阿求便快速的离开了,留下神耀一人面对着这间在整座宅邸最靠里,也是最简陋的房间,但神耀没有多想什么,轻轻地推开了门。
之后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在中央的位置有一张伏案,靠墙的地方摆放了几个书架,上面堆叠有各色书籍,除此之外再无它物,简洁得过分。
单调的伏案没有吸引到神耀的注意,因为让她感兴趣的东西是书架上的书本,既然阿求的任务是记录历史,那么摆在这里的东西记载的一定是与幻想乡的历史有关的内容,对于刚进入幻想乡的人,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比这些更加宝贵。
「真是伤脑筋呢,总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吧。」神耀叹着气,把目光从书架上移开,随后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阿求的归来。
几分钟以后,房间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正是抱着衣服的阿求。
「这些衣服,都试下吧。」
「太多了,只需要一件就够的。」
「因为不知道适不适合,所以拿来了很多,不怕麻烦的话可以一件一件的试。」
「恩,」神耀从阿求的怀中把衣服接了过来,大致翻动了一下,然后表情就变得异常窘迫「稗田小姐,这些衣服可能都不行。」
「为什么,都还没试过,只有穿上了才知道合不合身吧。」
「原因不是这个,不能穿的理由,那是…那是因为…我是男孩子啊!」
「…………」
阿求没有说话,空气也逐渐变得沉默,仿佛神耀撒了一个弥天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