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机阁出来，顾清梦和陈星河信步走在街上。
天色还早，两人也没有打算就此回到斩仙山去，这个时候也正是天魔城最为热闹的时候，贩夫走卒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逛一逛也不错。
“娘，我要吃糖人！”
“宁儿乖，娘马上就给你买。”
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陈星河和顾清梦回头望去，长相富态的妇人抱着个胖小子从两人身边走过，小孩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味道久久没有散去。
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勾起陈星河心中往事。
“清梦，我当时捡到你的时候，你也就这么大，不过我没想着你能活下来。”
顾清梦看着陈星河，她转世而来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周折，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之中“凿洞”凿了好久好久，才转世成功。
她也没有听说过其他人转世，因此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现象。
不过顾清梦心底是有疑惑的，她转世过来后，不是正常的婴儿，睁开眼就是少女，倒像是夺舍，而这么久以来，小魔女也没有怀疑自己。
民间话本小说不是经常写到，重生转世之后性格大变，被身边人发现夺舍的故事，然后再斗智斗勇嘛，但在她身上没有。
“那我小时候听话吗？”顾清梦试探的问到。
陈星河看着小妮子，脸上浮现出了极其古怪的表情，半响才说道，“呃，很安静很安静。”
安静？还是很安静？
这个形容词未免有些过于奇怪吧。
陈星河看着顾清梦脸上的疑惑，终于还是笑着说到，“怎么说呢，我一直把你当成一朵花养的，没想到你会忽然有一天活过来。”
(⊙o⊙)？
等等，小魔女在说什么？
顾清梦人傻了，小魔女怎么用最温柔的口气说着最让人后背发凉的话。
把人当成花来养？是不是有点过于惊悚了？
“我是在斩仙台青石上捡到你的，那时候你气息十分微弱，神念残破，已经快要死了。”
“不过，那天我正好心情不错，将你带回了天魔殿。”陈星河眼中满是笑意看着顾清梦。
顾清梦黑着小脸，什么叫心情不错，心情差的话，是不是就不救我了？
陈星河自然是在故意逗弄她，“然后我就将你‘种在’了湖岸边。”
看着小妮子脸上的疑惑，陈星河继续说到，“你听我说就明白了，因为你当时神念残破，随时会死，我在湖岸边布置了蕴灵阵温养你的血脉，维持生机，那阵法到现在还在。”
顾清梦隐约明白了什么，当初转世的时候，她的确是感知到那具身体异常弱小，连她残缺魂魄都无法承受。
这就像一个很小很小的蚂蚁洞无法住进去大象一样，没办法，所以顾清梦就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中开始“凿洞”，一直“凿洞”，凿了很久很久，同时将魂魄丝丝缕缕注入这具身体之中，不至于撑爆。
也想过换一具身体，可惜的是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之中，她没得选，魂魄已经很残破了，不及时进入身体之中就会消失。
这具身体在蕴灵阵一直温养了十几年，才能容纳下她的魂魄。
“也就是说我在蕴灵阵躺了十六年？！”
陈星河强忍着笑意，“是啊，我那时候每天的乐趣就是看你有没有长高，不过那时候的你应该已经三岁了，应该是十三年才对。”
顾清梦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副十分惊悚的画面，小小的自己**在泥土里，凶神恶煞的陈星河每天过来看着自己，嘴里不停念叨着，快长高，快长高。
“所以说，被当作一朵花来养是这个意思？”
陈星河宠溺的揉揉顾清梦头，“是的呢！”
顾清梦全明白了，我说小魔女怎么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身份呢，按理说转世重修不都得狗血的怀疑一下身份吗？
闹半天，这具身体是被小魔女当成花养了十三年！
“你以前老是说，我是你种的白菜，原来是这个意思。”当时顾清梦还以为小魔女有别的含义呢。
陈星河亲昵的捏捏顾清梦的脸，“不然呢，你真的是我种下的，所以把你吃了丝毫没有问题。”
顾清梦欲哭无泪，这太骇人听闻了。
“要是我没有醒过来呢？”
“继续养着呗，就和养花一样，反正蕴灵阵是自动运转的。”
“我师兄他们知道吗？”
“自然知道咯。”
“那他们都没有和我说过……”
“这不算什么怪事呀，龙凤诞下麒麟才是怪事。”
的确不算是，修真之人身体受创，沉睡数年很正常，别看小魔女说的可怕，其实蕴灵阵是用来维持这具身体生机的，让她不至于身体衰败而死。
而且类似的手段顾清梦也听闻过，一些世家发现天资卓绝的婴儿会将其魂魄打散，然后将身体蕴养起来，等待时机成熟再进入身体之中。
说起来，好像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
若不是蕴灵阵一直维系这具身体，可能等顾清梦进来，已经是四处漏风了，身体早就衰败不堪。
只不过，把一个小婴儿当作花花草草来观察，是不是有些过于奇怪了。
“我传讯镜还保存着你小时候的影像，那是候比较无聊，每天都会记录一下你的情况。”
不是那时候无聊，是你无聊吧！
得，是真当成花花草草来养了，还观察记录呢。
说着，陈星河拿出了传讯镜，给顾清梦翻出了在蕴灵阵中小时候的相貌。
“看着一天天长大，其实也挺有趣的……”陈星河一边看一边说到。
顾清明耷拉着脸，魔教果然还是魔教，听说过种花种菜的，没听说种人的。
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可能早就在青石上死去了吧，顾清梦想起她在虚空中看到的那熄灭的烛火，顾清梦将自己魂魄一丝丝的注入这具身体中的时候，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陈星河拉起顾清梦的手，“你想不想知道你父母的消息？”
顾清梦身体一颤，小魔女说的自然是这具身体的父母。
神念残破，遗弃，濒死，三者联系在一起，不用想都知道，背后隐藏着多少龌龊。
顾清梦吐出一口浊气，“不想知道。”
陈星河其实早就查出当初是谁将这个女婴丢在斩仙山上，不过，她总觉得这件事情需要小妮子自己去解决。
陈星河轻轻抱住小妮子，在她耳边说到，“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顾清梦自然明白小魔女话中的意思，最极端的情况，也就是杀父弑母了。
而那怕是在魔教之中，杀父弑母也是不能被宽恕的，但她愿意站在自己这一边。
可是顾清梦心中有恨意吗？
其实没有的，她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她只是觉得那浩渺虚空之中忽然熄灭的烛火有些可怜。
她只想有机会见到她的父母，问一声，为什么。
“名字是你起的吗？”顾清梦问到。
“自然。”
“那为什么叫顾清梦呢？”
陈星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别处，“因为……呃，因为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句话是两人私下里常说的，其中意味不可言传。
“所以你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觊觎我了？”顾清梦狐疑的看着陈星河。
陈星河很是认真的点点头，“是的，在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觊觎你了。”
顾清梦看着她眼中的笑意，翻了个白眼，信你个鬼！
陈星河看向远处的斩仙山，想起了当初捡到小妮子的那一幕。
十几年前的斩仙山不叫斩仙山，叫临魔山，斩仙台也不叫斩仙台，叫临魔台。
魔教教主看着脚下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女婴。
神念残破，魂魄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陈星河本欲转身离去，但还是抱起来了。
既然碰到了，就留下你吧，能不能活下来，看你造化。
陈星河抱起婴儿，你叫什么名字呢？
仔细查看了片刻，女婴四周没有任何痕迹留下。
看着眼前临魔台，想起那名为顾倾梦的仙教道子前不久就在这里被斩，不知为何，道子与那心底的人影重叠在了一切。
是啊，他们都姓顾。
犹忆当时少年，浮欢清梦，臂约痕深，帕绡红皱，陈星河黯然叹息一声。
“你就叫顾清梦吧，好不好，小家伙。”
小家伙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躺在陈星河怀中，这不是一个正常婴儿该有的表现。
有了名字，就不一样了，暂且养着吧。
陈星河收回思绪，看着身边已经长得出挑许多的小妮子，顾倾梦，顾长安，顾清梦，三个永远无法忘记的名字。
“咦，师兄怎么在这儿？”顾清梦的话惊醒了陈星河，顺着小妮子的视线看去，谷渊正坐在一小摊前，不知道在做什么。
小摊挂着一幡子，上写“问卜算卦”。
“奇怪，师兄怎么在算命呢？”
PS：这章本来想写番外的，不过考虑到有的读者不一定会看到，就放这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