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迷离

作者:虚无恒弦 更新时间:2021/3/22 16:42:27 字数:5124

……

…………

“从刚刚开始,我的耳根子就痒得不行!一定又是你们在我背后说了我的坏话吧!”

“没错!我们已经把你的小时候的丑事全部说出来了!”

“是啊!就连你的三围,雷斯全都知道了!”

随着两夫妻的一唱一和,将美奈的怒火逼到了临界值。

美奈毫不客气地瞪着坐在她旁边的那名访客,杀气瞬间充斥了现场。

修罗雷斯眼看大事不妙,连忙摇头。

此时,太阳已经准备下岗,夕阳照进了小屋。

康乃和阿顺准备了几道拿手好菜,招待美奈的未婚夫。

即使美奈多不愿意,她也只能够顺两夫妻的意愿,一同用餐。

“啊!这下麻烦事!碗具不够,只能够让你们俩用同一个碗喝汤了。”

美奈回答,“没事,我不喝汤也没关系。”

康乃因为好戏无法上演而‘嘁’了一声。

修罗雷斯也是小心翼翼,深怕有任何差错就被这两夫妻逮到了把柄。

他一拿起勺子,就感受到两股炙热的视线。

两夫妻意味深长地紧盯着雷斯和美奈,让他们根本无法下咽。

“到底让不让人吃饭啊!”美奈一气之下,要直接离开。

两夫妻赶紧抓着美奈,这才愿意罢手。

“话说回来,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阿顺,在奈特镇工作的公务员。旁边这位是我的太太康乃。我们已经在一起四年了。”

“再过不久,就会有一个新成员,来到这个家。”说完,阿顺便看着康乃膨胀的肚子。

“是一个男孩子。”

修罗雷斯沉默不语,一时之间并没有想到能够祝贺他们的词汇。

康乃接着说道,“名字已经想好了,叫做碧阳。这孩子他这一生的心愿就是……希望雷斯和美奈能够共结连理。”

美奈一听,差点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

“哈哈……作弄你们实在太有趣了。”阿顺和康乃都哄堂大笑。

修罗雷斯冷汗直流,没想到武功了得的美奈,居然只有被他们玩弄的份。

心中再三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够露出破绽,否则一定会被这对夫妻说个没完。

重新将话题回到即将诞生的新生命上,这段怀孕的日子里,两夫妻都非常开心,阿顺甚至因为即将升格为人父,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

美奈不耐烦地说道,“够了吧!就不知道收敛收敛吗?整天不停地说孩子的事情。”

“这种心情我看你是要等到有孩子了才能够体会了!偏偏你就连男朋友都没有,要知晓那种心情真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日了!”阿顺立刻讽刺地说道。

“我非常清楚!就算我有了孩子,也不会像你们一样,都还没出生,老是念个没完!”

“预产期就快到了,先让你们认识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可以啊!”康乃立刻替丈夫出面,反驳美奈。

“雷斯!你来评评理,美奈是不是太过分了!”

再次被三人冒火的眼神紧紧盯着,修罗雷斯只能够默默地点头。

如果单纯论唇枪舌剑的话,他的战力可是低于美奈,远逊于康乃和阿顺的。

美奈快速吃完了食物,直接离开了屋子。

阿顺说:“美奈是不会明白的。这孩子是我和康乃爱情所孕出的结晶。由我们携手将他带到这个世界。被赋予名字,证实活着的重要之物,怎能够马马虎虎呢?”

修罗雷斯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勺起了饭。

“话说回来,雷斯,你觉得我们的孩子,究竟会成为怎样的大人呢?”

即使面对雷斯的不捧场,沉默寡言,也完全阻止不了这两夫妻的热忱。

他们是打从心底,骨子,血脉里,迫切地想要将孩子的生平事迹,口耳相传出去。

“我相信……我们的孩子绝对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大人!”

“不是医生,就是律师!就算成为太空人也绝对不会有问题!”

“要不就成为警察吧!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一定是一个充满正义感的男孩子!”

“或许,还能兼职当法官吧!孩子一定能够伸张正义,而且公正无私!”

一个不会察言观色的男生,也已经感受到又有两股炙热的眼神,再一次聚焦到自己的身上。

“雷斯!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够成为一个能够当医生,也能当太空人,警察和法官都不在话下,是一个什么都能够做到的男孩子,你说是不是啊!”

……

…………

事到如今,才发觉美奈如此迅速地逃之夭夭,已经太迟了。

修罗雷斯受到了两夫妻将近两个小时的人设介绍,直到阿顺醉倒了,才有机会脱身。

他被委于重任,将‘公主’请回家中,于是被康乃推出了门外。

此时,外面已经一片漆黑,四周的树木几乎遮住了仅存的月光。

美奈独自一人,坐在树下的火堆旁。

在小木屋外面,还能够隐约听见两夫妻躺在床上,不停对肚子里的宝贝说话。

这股家庭氛围,修罗雷斯不曾感受过。

就连过去弟弟妹妹出生的时候,都不曾见过父亲露出笑容。

仿佛只是完成了应当的任务,如此地从容不迫。

因此,家里更不可能有过如此和乐融融的气氛。

美奈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雷斯,“这么晚了出来干嘛?多一会儿必须要熄火了,不然会引来躲在山里的盗贼或者野狼的。”

修罗雷斯没有说话,只是抬头静静地望着夜空。

这时,美奈从怀里拿出了雷斯带来的信。

“雷斯……我问你……秋信,他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修罗雷斯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即使是他,也能够察觉急转直下的态度。

这个女孩子,一整天倔强的表情,不肯退让的硬脾气瞬间烟消云散。

对任何事都显得不服输,最后却败在了一封信的面前。

彼此分隔两地,一定有着许许多多想说和说不完的故事。

然而,美奈始终没有勇气打开那封信。

在刚刚的饭局里,阿顺和康乃提到了过去和秋信相遇的经过。

两夫妻过去是千桐桥的居民,为了躲避奈特人的侵犯,最后逃到了深山里。

在这段躲躲藏藏的日子里,他们先结识了旅人美奈。

在那样战乱的世界里,每个人面对生活的困境,几乎都自顾不暇。

只有美奈不同,替他们驱逐了有意冒犯的盗贼,以及任何图谋不轨的人。

面对着许许多多残酷而丑陋的人性,美奈的性格变得更加倔强,对待除了阿顺和康乃以外的人,态度都非常恶劣。

后来,再一次机缘巧合下,他们和秋信相遇了。

多亏了秋信的帮助,替他们创造了一个容身之处。

虽然生活仍然艰难,但是能够有一个安身之所,能够期待孩子的诞生。

这些都是过去无法想象的,也是美奈无法替他们办到的。

从这件事开始,美奈非常信赖着秋信,甚至崇拜着他心中的‘意志’。

看着每个人都对秋信的为人赞誉有加,这让修罗雷斯的内心更加复杂了。

“雷斯?”美奈疑惑地看着他。

“在我告诉你秋信现在的处境之前,不如先听你说说那家伙的为人吧。”修罗雷斯继续说道,“我完全无法信任那家伙!一个毫无力量的外来者,居然能够如此轻易地得到我父亲的信任,还干涉我们村子的内政!”

“是吗……面对尽头里发生的事情……你仍然对秋信所做出的决定,对秋信的理想,存有质疑吗?”

修罗雷斯皱起了眉头。

从美奈的语气中,可以猜出,她对于桥之尽头的内幕是略知一二。

美奈说道,“放心吧,我是不会说出去的,这些事阿顺和康乃并不知情。”

“而且……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啊……”

修罗雷斯无言以对。

秋信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过去和桥之尽头毫无关系的人,却能够担当这份重任,负责主导大局,做出任何改变村子的决定。

身为村子的管理者之一的修罗雷斯的父亲,甚至对秋信的擅自决定,没有丝毫的怨言

“秋信……他是我这一生中,所遇过的人类里,最为与众不同的吧。”美奈继续说道,“他憎恨着这个如此残酷的世界,却没有步上复仇的道路。他一定是坚信着,属于他的敌人并不是人类,而是这个藉由人类所决定的世界。”

过去,修罗雷斯的父亲说过,一个关于「神」的恩赐的世界。

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一个能够让所有的生命扎根于此的世界。

并且,将这个世界交托给了人类去管理,让人类拥有能够定义这个世界的资格。

由灵魂去亲身体会,由心灵去撼动,由意志来决定的这样的世界。

这份神对于世间的恩情,正是修罗家必须竭尽一生去报答的使命。

那么……如今的这个世界,是由人类的本性作祟和擅自的定义这个世界而造成的吗?

为了利益和权力,人类不惜斗争,杀戮,破坏,伤害,环境污染,接连的效应导致了众多的生命痛苦和逝去。

“面对现在的世界处境,‘神’是否知晓呢?”美奈继续说道,“如果人类一直持续伤害这个世界的话,迟早会沦落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将这个世界给带往终结吧?”

秋信,他失去了重要的人,也清楚知晓了他重要之人会逝去的真正原因。

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他无能为力。即使选择复仇,也无法改变这个注定的结果。

背负着如此庞大而无从释放的痛苦,或许只有一死了之,才能够拯救他已经崩溃的心灵。

最后,在生命即将消逝的那一刻,他找到了答案。

“他知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于是下定决心,放下对这个世界的仇恨。”美奈继续说道,“他要亲手拯救这个已经逐渐崩坏的世界!”

修罗雷斯非常震惊。

这份意志,或许他再也清楚不过了。

他也失去了重要之人,却找不到能够拯救她和拯救自己的办法。

“我相信秋信的理念,他一定可以改变这个几乎脱序的世界!”美奈继续说道,“如果我有机会……我希望能够活在由他所定义的世界!”

即使一片漆黑,只剩下微微的烛火还在支撑着这个世界。但是,美奈那副对秋信信任的眼神,甚至比地上的烛火还要来得闪耀。

突然,阿顺从小木屋里跑了出来,一股劲对着外面大喊。

“喂!美奈!我的孩子长大后当总统也不错吧!你说对不对!”

康乃立刻出来一个手刀,一击就让阿顺失去了意识。

“抱歉……阿顺又发酒疯了,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们。”

看着康乃拉着卧倒的阿顺进屋,美奈只能无奈地叹气。

“老是念个不停,当他们的孩子,压力未免也太大了吧!”

修罗雷斯回答,“他们并非将自身的想法强加在孩子身上,只是过于期盼见证孩子的成长,现在的每一份心意,一定都充满了对孩子的爱吧。”

美奈瞪大眼睛,想不到如此寡言的雷斯,居然也能够说出如此的谬论。

“怎么了?”修罗雷斯迅速感觉到了一股藐视的眼神。

“没事……只是想不到,你也挺明白事理的。”说完,美奈忍不住笑了出来。

修罗雷斯又皱起了眉头。

正想反驳之际,却突然愣住了。

成天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眉头如同被紧锁着的女孩子,所展露的笑容依然非常可爱。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难得有机会离开尽头,不妨在这里待个几天,陪陪康乃和阿顺吧。”说完,美奈便走回小屋。

修罗雷斯默默地看着美奈离开,独自一人留在原地。

原本一直坚决反对的旅程,认定完全没有参与的必要。

现在不过一天,这份坚定似乎已经动摇了,还涌出了许多无法言喻的心情。

或许,他已经渐渐无法欺骗自己了。自从玄月离开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和其他人好好地交谈了。

说不定,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是非常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够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吧。

……

…………

修罗雷斯的家乡,桥之尽头。

那是一个在南方末端,几乎和其他的城镇断绝往来,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面对奈特人所引发的战争,再加上自己的‘目的’。

桥之尽头决定全面封闭村子,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出。

此外,村子的决策者还颁出了一道制令。

凡是在桥之尽头犯下罪恶的人,都会受到绝对的制裁。

即使是轻微的吵闹和争执,都有可能被判死罪。

如此强硬的做法,几乎让所有的村民都非常不满,甚至开始对提出主意之一的修罗家产生了敌意。

即使修罗家拥有着‘力量’,迫使村民们不敢违抗。

但是,迟早有一天,当反抗的火种成熟之时,一旦燃起,修罗家的势力一定会被推翻。

这正是雷斯的父亲,修罗凡纲所担忧的。不过,当中最为隐患的,其实是雷斯的意志。

“雷斯,我们需要你的力量,除掉所有反对我们的敌人!完全压制村民对我们的敌意!”

“只有以尽头为始,改变尽头,未来才能够改变这个世界。”

就算,修罗雷斯对父亲的命令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的违抗。

但是,他的心中却一直埋藏着一个疑虑,不敢说出口。

他非常清楚,害死了玄月的凶手,他们真正的敌人,不应该是在尽头里的任何一人。

而这样顽固的做法,真的能够改变这样的世界吗?

虚无人计划,真的能够拯救这个世界吗?

这份犹豫而存在顾虑的心,不是一个继承人应该具备的。

“雷斯,你必须继承修罗家。承担守护「世界」的一切。你不能够再犹豫不决,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必须以「世界」的安全做优先考量!就算将来必须要伤害这个世界,我们都义不容辞!”

“但是……”

“放心吧,凡纲大人。只要雷斯大人清楚认知了他所必须面对的敌人之后,我们就无需担忧了。”秋信继续说道,“那个害死了玄月,导致这个世界变得如此暗淡的‘真正凶手’。”

修罗雷斯盯着守在父亲大人身旁的那个男子,秋信。

那家伙的眼神,言语,正是让他心生疑虑的缘由。

比起父亲,这家伙更加透彻他的内心。

“我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了!”修罗雷斯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一定要清楚看穿一切的来龙去脉,并且做出真正正确的选择!”

他的内心已经支离破碎,无法再承受相同的打击。

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今后绝对不能够轻率的行动,从而导致相同的下场。

“告诉我,秋信!”

“御三家所主张的‘虚无人计划’,还有埋藏在你心中的野心,真的能够拯救这个世界吗?”

即便这个世界是由人类所定义的。

那么……经由你们的手所变革的世界,会是玄月所希望的吗?

“我也不知道……”秋信继续说道,“我只是非常清楚一件事,即使我决意复仇,我最重要的人,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我们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雷斯,我有时会不禁想到,或许我们的性格非常相似。”

“……”

“面对如此不尽人意的世界,这个世界仿佛已经是一片灰色……”秋信继续说道,“只有决意改变这个世界,清除这个世界的污秽,或许才能够让我们那已经支离破碎的内心,能够得到些许的救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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