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娜娜琳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早上的时候，我坐在旅店厅堂里喝着咖啡，妮娅将早餐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真的不用出去找找她吗？娜娜琳小姐。”
收起盘子的她一脸担心。
“不用，等她饿了自己就跑回来了。”我拿起桌上的刀叉。
话是这么说，可以往她最多两个小时就会飞回来了，难道这次的情况真的比较严重？
吃完早餐之后，我来到了大街上。
我们是带着全部家当出来旅行的，她身上又没有钱，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身边。但镇子上鱼龙混杂，娜娜琳又单纯，万一被人骗走可就不好了。
哎……活了这么多年还那么傻，没有我以后她可怎么办啊……
我无奈地扶额。
……还是去找一下吧。
娜娜琳每次出走，都会停留在卖小吃的摊位前走不动。而镇子上哪里卖小吃最多？答案当然是市场。
好，就去那边找她，我决定了。
去市场需要经过一段下行的阶梯小巷，里面开着一家花店。店门口摆放的花桶里插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朵，有天堂鸟，百合，马蹄莲，弗朗还有玫瑰。
玫瑰……
一见到那浓烈如血的红，我的思绪就飞回到了从前——
“弗洛伊德，晚上你想吃点什么~？”
偌大的花园别墅里，娜娜琳直接推门进入了我的房间。
“你进来前不会先敲门吗？娜娜琳……”
光着上身准备换衣服的我，看到她脸都羞红了。
“欸？为什么要敲门？你不是我儿子吗？”
娜娜琳反手关闭了房门。
“啊，你的背上……”
看到我身后大片的伤痕，以及蔓延全身，在肌肉中若隐若现，如同雕刻在经络上的星图般的银色纹路，她眼中流露出了担忧。
“……疼吗？”
“现在已经不疼了。”我穿上衬衫，“刚做出来的时候，疼得简直受不了。”
“是吗……”
“嗯，因为是把机械埋进人的肌肉和骨头里面，所以做手术的时候，我的四肢和头颅都被从躯体上拆下来，再造然后重组。”
“什么？！那等于不就是肢解……”
“差不多吧，并且在整个过程中，我都是清醒的。”我微笑。
“他们不打麻药吗？”
“麻药会降低神经的敏锐性，也不利于机械与人体的兼容。”
“什么人会做出这种事啊，对一个只有14岁的孩子……”娜娜琳不忍。
“9岁。”我笑道，“做手术那天，是我9岁生日。”
“……”
娜娜琳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做完手术之后，全身各处都在痛，就像是在受车裂的刑罚般。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四个月的时间，怎么说呢，感觉这辈子的痛都尝完了……娜娜琳？”
还未等我讲完，娜娜琳就抱住了我。
“我不知道……”
她紧紧拥抱住我，眼泪落在我的肩膀上。
“……之前的弗洛伊德，原来是这样长大的……明明你还是个小孩儿啊……在我们吸血鬼看来，14岁还只是个幼崽，还没到独立的年纪……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对弗洛伊德……”
“可能是我上辈子做过什么错事吧。”
我坦然地说着，内心没有任何怨言。
“在变成这样之前，我在孤儿院里生活过一段日子，后来战争爆发，我们无处可去，只能被军队的人带走，被他们当做实验工具。孤儿院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我时常觉得，我是连他们的份一起的，多活的时日是我欠他们的债，早晚要还。”
“妈咪替你还~！”
娜娜琳泪流满面地大声。
“反正我都已经活四百多岁了，以后还能活几千岁，这种债妈咪完全负担得起~！而且以后，我不会再让我亲爱的弗洛伊德受半点委屈~！别的小孩儿有的，我家儿子都要有~！别的小孩儿没有的，我家儿子也要有~！”
“……嗯！”
虽然是像小孩子一样的单纯言语，但娜娜琳的话却让我感受到了从没体会过的温暖。
所以，我想送她一件礼物。
“娜娜琳，你能不能先闭上眼睛？”我要求道。
“欸？闭上眼睛干嘛？”娜娜琳不解。
“别问问题，快照我说的做。”
“哦。”
她听话地闭上双眼。
我双手交握，将意念集中在自己的掌心，很快，那里便传来了肌肉撕裂的疼痛。
有什么在从皮肤下钻出，缓缓地卷曲成型。
“好了吗？”
“稍等一下……快好了。”
“现在好了吗？”
“好了。”
娜娜琳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握在我手中的一枝银色玫瑰。
“送给你。”
我将玫瑰递到她眼前。
“哇，好漂亮~！”
娜娜琳高兴地接过，还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立马流露出了沉溺和陶醉的神情。
“好香，还甜甜的……是弗洛伊德血的味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不行~！我不能吸自己儿子的血~！决定了，晚上咱们去外面吃饭~！”
娜娜琳一把拉住我的手。
“顺便去玩具店，给你买一个大大的抱抱熊~！”
“什……我不要那种东西娜娜琳！”我说。
“那你想要什么？小兔兔？”
“我什么都不要……”
只想要你，和我过一辈子。
我走到花店前，对里面的女性店员打了个响指。正在忙碌的她回过头来，脸上浮现出了两朵红晕。
“是，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她跑过来问。
“玫瑰多少钱？”我说。
只要能看到你展露笑颜，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坏蛋弗洛伊德……呜呜呜……大坏蛋……亏我一直都把你捧在手心……”
小镇市场附近的公园长椅上，娜娜琳在兀自哭个不停。
“我都离家出走一个晚上了，都不说过来找我……明明你还在这个镇子上……”
突然间她想起了什么。
“不会是我藏得地方太偏僻他找不到吧？哼，为他这么考虑干嘛，我就是为他考虑太多太溺爱他了他才会那样！对，没错，让他费劲找去吧~！”
“……可是，我已经开始想他了……好想现在就见到弗洛伊德，可是又不能……呜呜要忍不住了怎么办……？！”
娜娜琳抱着头不住纠结。
“小姐姐？”
身边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娜娜琳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小男孩正坐在自己身边，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