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脸发出一声嘶吼之后便消失在了对面，但我还是看清了，那是一个有着沾污的金色头发，皮肤发黑，面容枯槁的男性。他指甲尖长，犬齿尖锐，像猴子一样灵活地在树间蹿爬跳跃，后心上有一个杯口大的血洞，血液已经凝固。里面的结缔组织形成纵横交错的网，似乎代替了心脏的存在，以脉搏的频率震动。
原本的人类形象几乎已完全看不出来，只能知道这是新近转化的一只尸鬼。几下左窜右跳之后，男性尸鬼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上方树丛中。而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女孩儿的尖叫。
“啊——！”
我急促回头，正看到一只女性尸鬼披头散发地扑向娜娜琳，虽然相距仅有几步远，但尸鬼的爪子已快碰到她的眼睛。那一刻，时间似乎变慢了，尸鬼的动作也像是慢镜头，在空中近乎停滞般一点点逼近娜娜琳。而我拔出的军刀已经脱手，朝女性尸鬼飞了过去。
下一秒时间加快，那只尸鬼被军刀插中心窝，背撞到树干落于林间。
惊魂未定的娜娜琳紧张地大口喘气，我过去把手放到她的肩膀上。
“没事吧？”
“嗯，我、我没事。”
娜娜琳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因为我在身边，她逐渐冷静下来。
女性尸鬼低声嗥叫着挣扎翻身，胸口刀刃几乎没入三分之二，行动也较之前缓慢了下来——毕竟没有转化完全，还具有人类的缺点。她抬头看着我，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巴，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眼从瞳孔到眼白，完全是一片深黑。
看来她是死后感染化为尸鬼的，已经没有救回的可能了。
我托起掌心，重新聚起一团黑色能量球，娜娜琳看到之后，脸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你要杀死她吗？”
“她已经死了，就算是你的血也救不回来了。”
不忍心看到即将到来的场面，娜娜琳抱住我，把脸埋进了我的大衣里，而我将能量球推向了女性尸鬼的头颅。
只有摧毁尸鬼的中枢神经，才能彻底停止他们的杀戮。
但能量球并未如我期望中的那样击中女性尸鬼，因为另一个身影自半空中窜出，挡在了她的面前。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头金发却标明了来者的身份。
是之前逃走的那只男性尸鬼！
能量球进入那只尸鬼的身体，在其内部坍缩，形成了一个小型黑洞，将尸鬼的躯体和四肢收拉吞噬了进去。黑洞也消失不见，就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女性尸鬼呆呆地看着曾有他在的半空，似乎不敢相信他已经消逝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在我以往的认知里，死后化为尸鬼的人已完全没有自我，更不会像生前那样保护重要的人。他们是被变异狂犬病毒转化成的怪物，换言之，他们已经是另外一种生物了。尤其是这种由尸体转化成的尸鬼，更加没有人性可言。
可他就出现了，不仅没有丢下女性尸鬼，还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一向认为不可能的事，却真真切切地在我眼前发生了。
爱一个人，直到自己失去生命后，也至死不渝。
刹那间，女性尸鬼的眼睛瞬间恢复如常，她悲愤的嘶叫起来，似乎在呼唤爱人回来，但那已经不可能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哭泣起来，但眼里面没有泪水，只能流下一行行血泪。
虽然她已经是一只尸鬼，但此时的我不忍心对她做任何事，以至于她充满仇恨的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都没有躲闪和退让。
我的罪过应该一辈子也赎不清了。
这个时候，枪声响了。
子弹打穿女性尸鬼的脑干，停止了她的攻击。
“你犹豫什么呢？！”
及时赶到的莉琪拿着枪，穿过树林和灌木，朝我这边走来。
“知不知道你这样可能会丧命？！”
“莉琪？”看到她娜娜琳似乎更放心了，“你怎么来了？”
“是弗洛伊德给我留的字条，他让我收拾好了之后就开车跟你们在镇外汇合。”她答道。
“你怎么不说话？”
莉琪有些奇怪地质问我。
“弗洛伊德刚刚，杀死了她的男朋友。”
娜娜琳轻轻地说。
“你觉得她想要跟你报仇，所以你连防御都放弃了吗？”莉琪的语气缓和了些，但带上了讥讽。“呵，这可不像你啊，你以前不是杀人狂吗？”
“……”
我没有回答，莉琪低身察看那女孩儿的尸体，在她的外套口袋里找到了一条彩色手环。
“这是……？”
莉琪拿着那条手环，跟娜娜琳手上那条比了比，竟然一模一样。
“她……她是艾尔莎，卢娜婆婆的孙女……”
娜娜琳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嘴。
“这可怎么办？我们……我们杀了她……刚刚那个应该是约翰……”
“不是我们杀的，她已经死了，身上都出尸斑了。”莉琪检查后回答。
“那我们把艾尔莎的尸体带回去给婆婆吧。”娜娜琳提议。
“不行，不能回去，我觉得就地葬了比较好。”莉琪拒绝道。
“为什么……”娜娜琳不解。
“你不觉得这些事都太巧了吗？”莉琪说，“现在全世界就剩下你一只旧贵吸血鬼了，但你不会随便吸食人类血液并将他们转化为尸鬼或是同族，那这两只尸鬼是怎么来的？”
“他们没有被吸血鬼吸食过，是死后被注射了变异狂犬病毒，就像你一样。”我说，“注意艾尔莎的脖子上没有被咬过的齿痕。”
“所以这件事明显是冲你来的，娜娜琳。”莉琪继续道，“有人在栽赃你，然后以你是祸害为理由派吸血鬼猎人来追杀。”
“没错，这就是浮士德出现在这座小镇上的原因。”我同意莉琪的话，“如果我们带着尸体回去，恐怕会出更糟糕的事。”
“可能已经出了。”莉琪担心，“弗洛伊德来帮忙，我们赶紧把尸体处理了。”
“或许这样能更快一些。”
我半蹲下来，把手悬在女尸胸口上空，用意念想象空间被拉开一条缝隙的样子。但十几秒钟过去了，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偶尔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做法。这个时候，女尸上方的空间像被拉链拉过，打开了一片虚无漆黑的空间。女尸缓缓升起，进入那片空间，之后裂缝合拢，渐渐消失不见。
“好了娜娜琳，我们去车那边吧。”
莉琪搂住她的肩膀向树林外走了几步，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必要的罪恶是一种牺牲。”她侧颜说道，“既然有这种觉悟，以后就别再迟疑。”
说完，她带着娜娜琳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