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森林里开了几个小时，周围是几乎一成不变的灌木丛和参天树木。除了偶尔出现的野猪和驯鹿，此起彼伏的鸟鸣声，听得久了都教人昏昏欲睡。
我们没有走主干大道，为了避免被人目击，莉琪特意把车开进人迹罕至的小路。虽然有点绕远，但至少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麻烦了。
宁静的时间不多，到来的时候，就要放松和享受。
开始的时候娜娜琳还在吵闹着问我们多久能到，她要吃下一个镇子的栗子派。不过随着开动的车子有规律的摇晃和颠动，她渐渐地安静下来，偶然间我回头看，发现她已经伏在后排座位上睡着了。枕着扁扁的提包，面容宁静带着微笑，还傻傻地说着梦话。
“唔……栗子派……浇上枫糖……甜甜的……”
我回身把她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莉琪看了眼后视镜，也笑了起来。
“真羡慕她啊，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香甜地睡着，不用为任何事操心。”
说着她习惯性地叼了根烟要点。
“莉琪。”我提醒了她一下。
“哦，抱歉。”
记起娜娜琳不喜欢烟味，莉琪又把烟拿了下来。
“实在想抽的话，你可以把车停在路边，下去休息会儿。”我建议。
“没事，其实我瘾不是那么大，只是想起一些事的时候很想抽。”莉琪开着车道。
“你以前从不抽烟，是在发生了什么之后才这样的对吧？”我说。
“嗯。”
“是你喜欢的人吗？”
莉琪踩了刹车。但因为考虑到睡在后面的娜娜琳，所以并不是猛踩，车子也相对平缓地停了下来。
“唔……”
娜娜琳发出一声小小的梦呓，在后面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怎么？杀人凶手想了解受害者的事了？”莉琪讥讽我。
“只是问问而已。”我说道。
“你是喜欢娜娜琳的吧？觉得无果就不追了？”
“不是那个意思。无论她对我如何，我都只喜欢她一个人。”
“那你这样是……”
“你有心结，莉琪，从你变成吸血鬼时我就察觉了。今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很久，你总是这样的话，我和娜娜琳怎么跟你相处？说实话欠你的人是我，跟娜娜琳无关。”
“所以你想弥补吗？你要代替那个人来爱我吗？”
“莉琪……”
“知道吗？你跟娜娜琳还有未来，但是我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了！”
对我甩下这句话之后，莉琪就打开车门下车了。
隔着车窗，我看到莉琪的眼圈红了，但我没有跟着追下去。
因为我感觉到，她很抗拒我，不想对我说关于她的从前。
是啊，我是曾经杀死过她的凶手，凶手没有资格成为她的倾听者。
“嗯……？”
这个时候，娜娜琳迷糊糊地起来了。
“弗洛伊德……”
“怎么了娜娜琳？”
“……我要去小解。”
“还没到镇子上，只能去树林里可以吗？”
“嗯，我自己去。”
说完，娜娜琳也下车了。
哎……我在车上忍不住叹气。
以前每天只面对娜娜琳一名女性还觉得没什么，自从莉琪来了之后，感觉好苦恼。不管涉不涉及到感情问题，两个女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很难一碗水端平。
在车上等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她们两个都没回来。
还是去找她们吧。
锁好车子后步入森林，鸟鸣声和着草叶与泥土的气息，令烦躁的心情渐渐安静下来。
要是每天的生活也是这样就好了。
这样想着的我凭着直觉向森林深处走去，走着走着便听到娜娜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好啦，别哭了，别哭了……”
我循着声音悄悄接近过去，看到娜娜琳正陪着莉琪坐在一根横倒的参天巨木上。莉琪的肩膀在微微耸动着，娜娜琳在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对不起娜娜琳……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没关系，有什么心事的话就跟我说，说出来就好了。姐姐我呢别的本事没有，也就嘴巴比较严，所以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尽管交给我就好了。”
“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弗洛伊德问了我一些话，我回复地都比较过分……”
“是他问的方式有问题啦，但是没有恶意。而且你不要怪他，其实是我让他问你的。我看出来你心里藏着事情，可又不好问你，想着你跟他比较亲近，或许能问出点什么来……看来是我想错了。”
娜娜琳的语气里透露出抱歉。
“我才不会跟他亲近了……恨他还来不及……因为就是他让我变成这样的……”
莉琪哭着说道。
完蛋了……这下瞒不住了。
“他让你……？”
“没错，那天就是他把我推下公园高台，摔得奄奄一息……濒死之际又遇到不明身份的人注射了病毒，才变成尸鬼的……”
“可他为什么？理由呢？”
“我是血族收编部的探员，负责调查最后血族的事，他以为我要把你带走，所以……”
“原来是这样，那他也不应该杀你啊，我可从没教他伤害人类这种事。”
“不，也难怪他会这么做……血族收编其实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莉琪难过地用右手捂住脸。
“被收编的血族，并不是进入了沉眠，而是被直接摘除大脑……虽然他们还活着，但也和死去没有区别了……所以你不能去‘幻灭之馆’，因为那里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血族的梦境破灭之地……”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说……”
“因为我最爱的人，现在就躺在带着编号的棺材里！”
莉琪痛苦地说。
“无论我怎样呼喊，他都再也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她的话震惊了娜娜琳，也震惊了我。
其实之前我已经预感到血族收编制绝不简单，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的残酷血腥。
“莉琪的爱人，原来是血族……”
“是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难道人类与血族不该相爱吗？！”
沙哑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回荡在森林上空，带来了难以平静的沉默。对于这个问题，娜娜琳无法回答，连我也不知道答案。
因为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从未有人来过的地方，前无车辙，后无来者。
一切都是跟随自己的内心，结局如何，似乎已经了然。
无论什么样的未来我都能承受，唯独不能失去她。
只要有我在一天，娜娜琳就决不能被登记收编，哪怕要面对整个世界的威胁，我也不会妥协。除非他们能击败我，将我挫骨扬灰。
“你打算在那里站多久啊？弗洛伊德？！”
察觉到我在附近的娜娜琳提高了声音，听上去很是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