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攻击并没有持续多久，“茧”只发射了一轮羽毛，便消失了。
我以为自己没有睡着，其实是做了一个梦中梦。
凌乱的刃羽让我的两只胳膊看上去好像刺猬一样，两个手掌心也被穿透，被刃羽联结在一起。因为羽毛上有倒刺，虽然感觉不到疼，但把它们分开也费了我好大的劲。
那个东西我以前见到过。
记得刚被改造的时候，那个“茧”就出现过。当时它所有的羽毛都倒竖而起，就像被静电拉扯着一样。而我身体各处也异常疼痛，每时每刻都像在受车裂的刑罚一般。
几个月后，那个东西才突然消失，疼痛感也如潮水一样迅速褪去，身体也能行动自如。
然而刚刚它竟然再次出现，这还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虽然没有过语言交流，但我知道它是有生命的。
因为在战场上有许多次，它替我阻挡了来自背后的袭击，而我对此并没有察觉。就连救小女孩儿那次，也是它自发变化，并不是我的意识主导。
或许这都是程序使然吧，可我更愿意相信，它拥有自我。
所以刚才的那一下，应该是它在提醒我什么吧，某些危险，或是我没有察觉的隐患。
忽然有隐约的烟味自门缝下钻进来，双臂上的羽毛瞬间消散。我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穿着睡衣的莉琪靠在走廊的窗边，两指夹烟仰头望着窗外。月光的笼罩之下，萦回的烟雾染为淡淡的蓝色，飘渺而上。
她的面容和身躯沐浴在月光之中，呈现出女人独有的柔和与端庄。脸上浮现着静谧的笑容，似乎在回忆一些美好而珍贵的过往。
目光出神地立了半晌，然后低首在烟缸里掸落了烟灰。
而在这个时候，她才发觉我的存在。
似乎是被我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但莉琪没有反感，反而露出了不介意的表情。
“你在那边站多久了？”
她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没多久。”
我来到她身边站立。她打开带着旅店标志的名片夹烟盒，递到我面前，我直接拿了一支放在嘴里。正往身上摸打火机的时候，莉琪已经用她的银色火机点着了我的烟。
“呼——”
烟的气息进入肺部，瞬间让人远离了尘嚣。
“你也睡不着吗？”莉琪问。
“嗯。”
我夹着烟，看着窗外安静的街道。
“不知为什么，今晚我一直在想以前的事，可能是氛围的关系吧。”
我没有回答，但一直在听。
“和赛伊相遇的那一晚，月亮就像今天这样。”
祖母绿的眼眸里，映着天上那轮银色天体。
“那时我还只是纷争遗存管理局的一名普通探员，上头的人交给我一桩体能强化剂走私案。在去地下拳场调查的时候，我被那群穷凶极恶的走私犯发觉，火拼时身受重伤，没逃多远就倒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当时的我已经意识模糊，只记得巷子里有一扇小门，门上亮着红色的霓虹十字。一个人开门把我拉了进去，让我躲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用力砸门。那个人开门，瞬间就有几名大汉走了进来。那些大汉问那个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受伤的女的，那个人说没有。大汉们有点不信，说要进来看看，那人便率先走进我所在的房间，打开了灯。”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一间手术室。里面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具正被解剖的尸体。虽然视线模糊，但我仍能看出来，尸体皮肤已经被完全剥离，胸腔被打开，心脏部分插着数把手术刀和止血钳，看上去异常恐怖。我捂住了嘴，那人回头看我，身上虽穿着一身白大褂，脸上却戴着一副黑色的生化面罩，只露出金色的短发和一双蓝色的眼睛。”
她将手里的烟蒂按灭，没有点第二支。
“他对躲在墙后的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便出去独自面对那些走私犯。我当时其实非常害怕，因为他看上去就像个变态医生一样，就算他救了我，也难保证他后面不会将我作为活体解剖的对象。可是我腹部中弹，一直在流血，根本逃不出去。”
“在他的周旋之下，那些走私犯离开了。但在他们临走时，我听到那些人说，之后会把地下拳场里打死的人送过来。这样的话更令我胆战心惊，我猜测他们可能是一伙儿的，就把自己的配枪握在了手里。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进行反抗，但至少也要拼一拼。”
“他第二次进来之后，我就将枪口对准了他。可他不顾会被子弹击中的危险，过来把我架了起来，还说我现在必须进行手术，不然失血过多会有休克的危险。他把我带到另一间干净的手术室，让我躺在手术床上。但在撩起我的衣服察看伤势时，我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的竖瞳。”
讲到此，莉琪忍俊不禁地笑了。
“难以想象，他是个血族医生。当时我就吓得要推开他，而他却按住了我，说现在我哪儿也去不了，独自一人在外肯定会有生命危险。而他医术精湛，一定会治好我的伤，甚至连疤痕都不会留下。因此不论我相不相信他，现在都只能依靠他一个。”
“然后呢？”我问。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术钳伸进我的肚子里，夹出了那颗子弹。听到弹头‘叮当’一声掉进不锈钢盘子里的时候，不知为何，我忽然踏实了。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莉琪笑道，“那是我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做梦，一觉到天明。”
“醒来的时候，才感觉到腹部有点疼，不过我天生痛觉神经不敏感，所以也没有什么大碍。屋里拉着厚厚的遮光帘，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才发现那个血族医生原来一直坐在房间门口的地方。他穿着件白色的衬衫，戴着那副沉重的面具，低着头，似乎是睡着了。我悄悄地过去，想看看他面具下的样子，却被他抓住了手腕。我惊讶地看着他，而他也用湖泊一样清澈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回视我。”
“那个人便是赛伊·特雷斯，我日后的未婚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