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只要变强就够了，其他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
座下的械蛇根据浮士德的动作向前簇拥，露出和他相同的黑化笑容。
“你也不用再给我洗脑了，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会听。”
械蛇众突然自他身后游移而出，冲进构成翅膀的万羽之阵。
“我发现你的防御方式就是靠这些羽毛构成的护盾抵挡子弹和激光，所以若是这些羽毛都消失了的话，估计你也就没有其他的防御手段了。”
犹如在大海中吞噬鱼群一般，诸械蛇在半空中一边扭动着躯体，一边蚕食着巨大的幻羽之翼。中间是围拢在一起的浮游枪管，一边自转一边发射子弹，视觉上看去，既像是银色蛇百合中的花蕊，又像是深海巨兽的口器。此时我已觉得躲闪都是没有必要的动作，子弹打在铠甲上，激起一道道红色纹路。就像是雨点打在水面，不断回环渐渐变浅的涟漪脉冲，却没有造成任何真实伤害。
“这是……你被改造后留下的[虚空之痕]？”
攻击我的同时，浮士德也在用他的虚核系统扫描我。
“怎么可能？！你的[虚空之痕]居然遍布全身？！”
“一条令没跟你说吗？”
我一边承受着子弹攻击一边回应。
“当初他是怎么改造的我。”
“他只说你是他的最高杰作，其他的一概要我亲自来问。”浮士德回答，“但他给我的资料上显示，[虚空之痕]占据体表面积越多，存活概率越低。迄今为止最为成功的实验体，[虚空之痕]也只占体表面积的百分之五十。而你浑身上下各处都是，几乎都与经络走向融为一体，像你这样的实验体，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怎么活下来的？”
骷髅面具后的我，听到这话我笑出了声音。
“承受着肢解一样四分五裂的痛苦，忍着不死啊。”
“为什么不死？！与其那样活着还不如早早死去不是吗？！”
“因为还不知道这份痛苦的意义。”我说，“不知道除了毁灭和杀戮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描绘我人生的色彩除了黑与红，还有没有其他。停止制造尸体之后，我能不能带来希望和新生。在获得这些问题的答案以前，我不能死。”
“原来如此！”他根本没听我的话，“这些[虚空之痕]虽然对你身体造成了巨大损伤，却像是粘合剂一样，用自身引力将你拼合在一起，保持了你身体器官的完整，以及免疫系统和循环系统的正常运行！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奇迹！”
浮士德像个疯子一样瞪大眼睛咧开嘴笑，看上去和那时的他一模一样。
“太不可思议了！你简直就是我创造的奇迹！”
十几年前的荆棘城堡基地，巨大的观察实验室里，一条令看着变成白色怪物的我，激动得一刻不停地记录数据。就算我把手放在玻璃窗上面求救，他都视而不见。
“继续改良的话，我们一定会迎来前文明的繁荣！只有我们两个就可以做到！绝对可以！”
他们都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和好胜心，一步步走向癫狂的人。
“我能不能也像这样？对，等我回去之后，也让一条令对我做这样的手术试试，哈哈哈！”
就算这样说着话，他也依旧控制着羽蛇之翼和械蛇众攻击我，灵活自如。
“你为什么要获得这种力量呢？浮士德？是因为对我的憎恨吗？”我问。
“没错。若不是你的话，我的人生不会那么不堪。”他笑道。
“你所说的不堪是指……？”
“若不是因为你的话，我不会认识赛伊，莎莉她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浮士德的笑容里，蓦然间染上了一丝悲怆。
“都是你的错……当初你要是把我杀了就好了……我死了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存在，根本就不会发生……你明明是个杀戮兵器，为什么单单要对我手下留情……”
“……！”
听他这么讲之后，我的脑海里忽然有一道光线划过。
原来是那一次……
那是十几年前的一场战役，在战场上将自己完全交给虚核系统之后，有一名军人我没有彻底杀死。一开始还以为是中了程序病毒之类的，事后才知道我凭借的完全是自己的意志。
那是我第一次尝试着留人性命，并且成功地做到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影响相当大。
因为这证明了我不是个被程序完全控制的生化人，而是一个人类。假如有一天我可以脱离战场，作为普通人生活，自我也可以不被杀戮程序影响。除了作为战争兵器，我也可以干其他工作，哪怕做推销员卖东西，或是当个饭店服务员也行。
我以为我做了一件好事，没想到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一切人生悲剧的开始。甚至还让他觉得，这样活着不如死掉更好。
我到底做了什么？难道我所认为自己做得正确的事，实际上是错的？！
“……骗、你、的。”
羽蛇之翼突然分离成五个浮游炮，朝我头顶劈斩而来。
“赛伊和莎莉他们都该死。”浮士德像变了个人一样，换了一副说话的口吻。“只要和血族有关，无论他们是我的恩人还是我的亲人，都没有资格存在于这个世上。”
眼看刀刃离瞳孔越来越近，铠甲上的卷云图腾蓦然间一动，化为一个手持长剑的红色人形，挥舞剑风挡住了羽蛇之翼的刺击。
“你现在的个性好像一对连体婴一样。”我说，“我知道了，你的脑骈体还没有被完全切除，但是也快差不多了，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么说的话，你的虚空之痕应该也在那里。”
浮士德的头颅之后突然钻出无数白色羽毛，于半空中纷扬飞舞。
“这、这是……我的械蛇明明已经把它们都吃掉了啊！”
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浮士德惊呆了。
“这些羽毛并没有被你吃掉，而是进入了你的虚核空间。”我答道，“你的虚核空间并不大，只用几分钟我就找到了你的系统核心。”
一个镂空雕刻着六条大蛇的卵型核心被羽毛带出，脱离了浮士德的后脑。上面粘连着很多黑色粘稠物，核心里依稀可见一大一小两条连体的机械蛇怪。
“不……你不能……！”
他当即在我面前睁大了眼睛，与我对峙的羽蛇之翼也强烈地动摇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