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繁经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听到这边的声响，宁梓走了过来，看到白发老者这幅惨样，也是小脸煞白。
老人一阵咳嗽，缓缓地抬起头来，毫无血色的面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
“老人家，您这是？”牧繁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老人的伤口，虽然并不乐观，但好歹是止住了血。
“蚀鬼干的，我侥幸活了下来，唉……”老人虚弱地开口，一副不愿意回忆的样子。
尽管声音当中没带什么情绪，但是从老人忍不住颤抖的双肩可以看出，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您是一个人吗？”宁梓在旁出声询问。
老人摇了摇头，浑浊的眼底流露出强烈的悲伤，随机又机械性地点了点头，“之前我和我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儿在一起，但是现在只剩下我了。他们……他们都死了，全死在了那只恶魔手里……”
看着老人毫无焦点的视线，宁梓可以想象他之前经历了怎么样的变故，甚至有点感同身受。
独活于世的他，不但要为亲人的死亡痛苦，还要承受作为唯一幸存者的羞恼与愧疚。
为什么唯有自己活了下来？
为什么自己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节哀。”牧繁重新靠墙坐下，他只能对老人的遭遇表示同情了。
“您刚才说的，今晚无法安静了是什么意思？”他看向门外，不解地问道。
“马上你们就知道了，从现在开始，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再说话了。”
老人说完这句话，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牧繁二人很有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言，也开始了休憩，毕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就在牧繁倦意上涌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骤然响起一声诡异的怪叫声，吓得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那声音仿佛粗糙的金属表面相互摩擦产生的噪音，尖锐异常，令人有生理上的不适。
更加诡异的是，这怪叫声仔细听上去竟是有些像是笑声，又有些像是低沉的嘶吼声。
牧繁看向老人，后者此时也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眼神中带着深深的仇恨与不甘。
牧繁似乎明白了，这声音的主人，很可能就是那只杀害老人亲人的蚀鬼。
老人将视线转向牧繁，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夜晚果然如老人所说，过得并不安静。
那个“桀桀桀”的怪叫声，一直在周围徘徊，忽远忽近。
有一次牧繁甚至觉得声音就是在柴房的门外响起的，这令他整个人汗毛直竖。
所幸的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并没有破门而入。
牧繁谨遵老人的建议，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甚至连呼吸声都不敢太过大声，这让他整个夜晚都过得十分憋屈。
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个恶心人的声音才终于远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整夜的提心吊胆让牧繁整个人身心俱疲，在声音消失后，他才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沉沉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牧繁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宁梓已经醒来，正在和老人说着什么，这倒是让牧繁有点惊讶。
他站起身来，用手拍落裤子沾上的尘土，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
比起昨天的状况来说，他觉得今天自己的身体稍稍恢复了一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晋升1级武者的缘故，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力量似乎强了不少。
透过门缝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街道上没有发现蚀鬼，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担心昨天那个怪声音的主人还在附近，听老人的描述，那应该是个难缠的角色，能不惹尽量不惹。
心里盘算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他决定现在就出发。
当然这次他打算独自一人，而不继续和宁梓一起行动。
因为自己的能力太过特殊，尤其是【再生】，他感觉还是尽量不要暴露自己的特殊，以免引来无妄之灾。
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第四天，有太多的状况还没有摸清，留一手总是没错的。
再来自己提升能力的方式太过骇人听闻，需要吃蚀鬼，如果被其他人看到的话，怎么想都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宁梓，昨天解救了她再加上带她找到这里，在牧繁的观念里，这些已经足够偿还那个馒头的恩情了。
所以他也不存在有什么心理负担。
“那我就在此告辞了，祝两位武运昌盛，好好活着。”牧繁对宁梓一个抱拳，然后转身想要拉开屋子的门。
“等一下。”宁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牧繁回过头来，不解地问道。
虽然只接触了一天不到，但宁梓给牧繁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末世之下的她足够冷漠机敏，但又带着一丝人情味，人性当中的美好并没有在她身上彻底泯灭。
前世看过诸多末世电影的牧繁知道，在末世中保持自我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
“你也是武者，能跟我一起帮这位老人家对付那只蚀鬼吗？”宁梓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一股坚定。
从听说老人的遭遇以后，宁梓的内心就一直处在煎熬当中。
一方面，理智告诉她，不趟这趟浑水才是正确的，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承担风险。
另一方面，人类的同理心又让她觉得应该帮助这位无助的老人，不单单是出于同情，而是她从老人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如这般懊悔与不甘。
“哈？”牧繁觉得宁梓有些意气用事了，现在怎么看当务之急都应该是趁着白天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为什么要帮他？”牧繁微微皱眉，他仍然不觉得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因为蚀鬼是我们人类共同的敌人，我们武者作为人类对抗蚀鬼的先驱，有责任消灭遇到的任何一只蚀鬼。”宁梓紧紧盯着牧繁，一字一顿地说道。
“抱歉，我只是个有点实力的散修罢了，并不是你口中所谓的身富正义感和使命感的武者。我没有胸怀天下的觉悟，我只知道，我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你……”宁梓原本平静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
“再说了，我冒着风险帮了他，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俗话说，风险越大收益越……”
“别说了！”宁梓双手放于身侧，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微微低头，大声打断了牧繁的话。
一双眼眸陷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为什么你们总是一口一句自己自己的，冠冕堂皇地将自私利己当作你们的原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先要考虑自己的得失。”
“看到别人遇到困难了出手相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人类自己都不帮助自己的话，难道还指望着蚀鬼来帮助我们吗？”
“那些大人们在前线同蚀鬼浴血奋战，后方的人们却不能团结一心，只知道明哲保身，甚至是自相残杀。”
“现在这个世界上无时不刻不上演着各种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些是鬼害的，有些是人为的。”
“你知道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感受吗？”
“为什么……你们总是这样……”
说完最后一句话，宁梓抬起头来，美丽的双眸已经被眼泪噙满，清澈透明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沾满尘土的姣好的脸蛋上，此刻出现了两道清晰的泪痕，顺着双颊不住流下，露出了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
原本精致绝美的脸蛋此刻显得有点滑稽，但也格外得惹人怜爱，让人有一种将她狠狠拥入怀中一亲芳泽的冲动。
牧繁整个人呆在原地，他被宁梓一连串的狂轰乱炸说得有点懵逼。
这算是道德绑架？
末世当头，人人自危。
所谓的正义感和使命感，是那些强者才会拥有的东西。
和自己这个刚转生过来的小菜鸡又有什么关系呢？
牧繁觉得现在的他能保住自己的命就算不错了。
虽然【再生】能令他的所有伤势复原，让他在这个蚀鬼遍地走的末世中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人不吃，是真的会死。
牧繁觉得他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先找到稳定的食物来源，没有必要浪费力气在这种无关的事情上。
所以他还是决定拒绝宁梓的组队请求。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还未出口，他的脑中先响起了一阵冰冷的机器合成音。
【触发任务：协助宁梓击杀2级蚀鬼。】
【任务失败惩罚：遗忘随机技能。】
【任务成功奖励：无。】
【系统评语：即使世界毁灭，也不能辜负女孩子的眼泪。本系统劝宿主好自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