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中午,满香楼的生意一如往常那样的好,人来人往的,像是一个蜂窝,你总能看见有人在无时无刻地进出着。
明眼人都能从老鸨笑开花的脸上看出,这又是一个赚钱的好日子。
而直到某一刻,一个满嘴大黄牙,衣衫褴褛的乞丐忽然从街道的尽头赶来,这天就不一样了。
满香楼乃是积聚了男女的虚荣与欲望、爱憎交融的地方。
在附近一带颇有名气,吸引不少的男男女女前来。
来访的人什么样都有,便那种顶着不修边幅的模样却腰缠万贯的奇葩,老鸨也不是没见过,自然就没第一时间轻视这一脸自信的乞丐,反而还迎了上去。
而这一接待,却是让满香楼的命运转瞬直下,至此终结。
原来那乞丐竟是妖鬼所化,在真拿不出钱财,并感觉那些花姬的态度忽然冰冷的时候,他就露出真面目,直接一把火烧掉整个满香楼,弄死了满香楼所有的人。
总体来看,整个事情并不复杂,甚至简单得过分。
不是什么仇家上门,也不是同行的嫉妒,仅仅只是运气差了点,好死不死地把这瘟神给请进了满香楼而已。
“唔~这是你们的记忆吗?”尸鬼清醒片刻后,死者临死前的所见所闻皆走马观花似的从脑海里跑过,述说着满香楼的女人们于临死前受到了怎样的残酷迫害。
“那家伙的做法的确和一个妖鬼没什么两样,但太过了……这样一说,似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尸鬼转动血色的眼珠子,环顾四周。
墓地清幽,尸骸遍布,偌大之地仅她一人,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这样的诡异场面放在如今越渐妖魔化的时代却显得很是稀松平常了。
“物化妖,人作鬼,这样说来,我这还算是赶上了妖气复苏不成?”尸鬼喃喃自语,嘶哑的声音若有若无,像是歌姬最后的竭力低吟,虽古怪却异常的好听。
“唔,我又为什么会想出这个词呢?先前也是……啊,想起来了,我好像不是这里的人,名字……黎,只能想起这么一个字。”
“算了,先离开这儿再说吧。”
尸鬼回忆的意兴阑珊,就摇摇头,干脆利落地转身往躺倒人跟前走去。
此时的尖腮猴的面容是紫中带黑,皮肤皱缩如骷髅,更像一个老猴子了。
不用想,已经是没救了。后者的精气神早就消失殆尽,以她的能力要想救治无异于痴人说梦话。
“若不干这档子缺德事儿,你岂会暴尸荒野呢,只能说善恶终有报,下辈子做个人吧!”
将尖腮猴的眼睛蒙上,黎就着一块烂布盖上,随后连同其他的尸骸一同往大坑埋去。
当然,尖腮猴所占的是边上一角,紧挨大坑而单独一块地潦草埋着。
咔噗,咔噗,咔噗~
黎铲着土,手法很是得心应手,似乎对兵器的掌握有点独到的心得。
“看来这把铲子要跟我待上一会儿了。”黎翻转铁铲,又是一插。
噌!
这一铲却是碰到了某种金属,有令人牙酸的声音自黄土颤出。
黎翻了翻土,摸索一阵,从中找出一件质地轻盈的小物件儿。
入手冰凉,摊开一瞧,原是一个看不出质地的翠绿吊坠。
不过样子有些融化。
“不是翡翠吗,咦,浮生,若梦?”
“浮生若梦?!”黎嚼着吊坠上依稀可见的几个字反复念叨,眼里眸光流转,愈发旺盛,随后光芒四射。
“人生就是一场梦吗,呵呵,挺有意思的。”
“说不定上辈子就是一场梦……我中意了,既然是新的开始,而且也想不起全名,那我干脆取一个新的名字,嗯~就叫……若黎吧。”
“仿若的若,黎明的黎。”
平平无奇的吊坠于月光下流转淡淡光华,按照以往所见所闻的套路设定,这种光辉内敛、朴实无华的玩意儿或许会是某种奇珍异宝也说不定。
翻转手里吊坠查看,若黎若有所思。
但很快。
脑中关于满香楼可怕悲惨的一幕幕恍若刚才般历历在目,一股淡淡的忧伤油然而生。
自然的,握紧吊坠的力度越来越小。若黎真不想占这样的死人便宜。
最终,还是将吊坠重新埋回黄土,与尸骸一同掩盖于墓下。
“阿弥陀佛!”
临行前,若黎双手合十,送上自己真诚的祈祷。
“放心归去吧,等遇见那妖鬼,我定会帮你们讨回公道!”若黎承诺的不绝对。
这当然不是对自身实力的不信任,只是不知这样凶恶的妖怪所肆无忌惮的底气是如何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晓得的。
语罢,木乃伊似得尸鬼从地上站起,曼妙身躯上,一件随便拼凑的烂黑袍于黑风下簌簌飞舞,仿佛一面旗帜一样抖动得猎猎作响。
烂袍子是刚刚收拾搬运尸骸时在泥地里看见的,纯黑色,边角线条已经旧的卷翘起来,但当作遮掩之物还是不错的。
起码比身上那些乱裹一通的布条好上些许……要懂得珍惜自己的身子,即便是白布条间露出的一些缝隙也不能让人瞧见,这些是残留脑海里的记忆在作祟。
不过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儿,若黎并不抵触。
虽然以若黎这熟透的脑仁儿来考虑,被人看见一点皮肤并无不妥。
“走了。”若黎拉紧围脖,身负铁铲,迎着逆风,头也不回地离去。
……
喧嚣的风儿在死气沉沉的墓地里听起来就像是鬼哭狼嚎,呜呜的骇人。
而由于乱葬岗常年阴气弥漫,四周地面的缝隙冒出头的除开一般杂草之外,还总伴着歪扭生长开来的各种爪子一样的植物。
咯咯咯咯咯,路过旁边时,这些漆黑的植物还会惊颤几下,活动起来跟个鲜活的手掌没什么两样。
置身其中,如临阴曹地府。
值得一提的是,这样诡异的植物还有很多,从某一天的妖气复苏开始,世界各地的东西就逐渐变得可怕怪异,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已经不能用常理来看这个世界了。
啪!
若黎不甚好奇,一手拂过,植株含羞,化掌为拳。
同时还有瘆人的尖叫声从内里喊出,叫得人心头一跳,很不好受。
含羞草在它的面前就如同腼腆的小女孩儿遇见狰狞的裂口女一样。
啧啧,当真是古怪!
若黎啧啧称奇后,扭头就走,也不深究。
“新的事物自然吸引人,很想去探索一番,但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寻找那妖怪才是。”
这尸鬼快步行走,两条细长却又恰到好处饱满的长腿经过先前妖气的浇灌修复,愈发地与常人无异。
潮湿粘糊的泥土在她的脚下如履平地,根本减不了她几分速度。
以高姓老头的脚力要用两盏茶的时间,但若黎从坟地里面出来到外围位置也就走了十分钟。
而在她快一脚踏出乱葬岗之时,身后的家伙们却隐隐地躁动起来。
但听天空倏然一声厉啸,好似群魔乱舞一般,刚才还寂静的夜晚居然忽然嘈杂起来。
远远的,能听见乱葬岗里有好多好多的说话声,层层叠叠,喋喋不休地没完没了。
“呜呜,好可惜啊,那等美人儿,才看了几眼,我还没有看够呢!”
“没看够,你就把她抓回来呗,大家一起享福!”
“唧唧,道友妙言,不愧为吾辈楷模。”
“想多了吧你们,人家一口吸的煞气赶得上你十年吸收的份儿,惹她纯粹找死!”
“……”
“……你们有我还不够吗,还到处沾花惹草的,呜呜,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忽然,一个鸭嗓鸡叫重叠的嗓音**话题,引人注意。
几只墓地的游魂一同回头,瞧见地上的一只小矮鸡,皆纷纷摇头叹息,顿时没了吹牛打屁的兴致。
“嘿,什么意思?!”小矮鸡不乐意了。
它们玩乐的一幕没有被若黎看得清楚,但动静却已经听得大概,知晓它们没啥能力作恶,这尸鬼又重新迈步离去。
“唉,可惜那一枝花就这么走了~”
“是啊,真是可惜。”
“可惜惨了,她好像还要去找一个妖鬼报仇,能行吗?”
“应该能行吧!”
“嘘,别乱说话,那等大妖鬼的事情就不是你我能随便讨论得了。”
“哼,肯定是死,我能感觉到最近搬过来的那些尸体身上还残留着一个相当危险的气息,那可不是普通的大妖鬼,依我看,没戏!”小矮鸡撇撇嘴说。
其余几个家伙翻翻白眼,现在各个都没兴趣理她。
“哼,你们再这样,我也走了!”
“……走吧走吧,省得碍我们眼!”
“就是就是……”
于是,小矮鸡更自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