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
猛然从黑暗中挣脱出来,望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象,路吉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诧,而是热得窒息。
他一把拉开身上的被絮,三番五次地试图将身体撑起来,但皆以失败告终。
汗雨淋漓,难以遏制的虚弱感。
视线转移到肩头那厚厚的羊毛衫,路吉意识到身上原先裹着的雪山服已被换下。
此刻的自己,正迷茫地躺在一张陌生床铺上。
“我这是,怎么了?”窗外透过的晨熹笼罩在路吉脸庞上。
不过似乎有人不想让他缓上一口气。
慢悠悠的脚步声,咚咚咚地由远而近,于路吉身边停顿。
“该起床了,少爷。”
来者是位文质彬彬的蓝眼老仆,温和的目光落在路吉放大的瞳孔上。
“做噩梦了吗?”他沧桑的眼眶里透出担忧。
路吉呆怔般凝视着老仆陌生的面孔,不知名的回忆如潮水般沓来。
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一名尊贵的世袭伯爵,因父母失踪,体质羸弱,一直是闭户于庄园的城堡内,不近外人。
命运多舛的他,被穿越到中世纪路吉莫名其妙地附了身。
而眼前的这位,便是服侍了两代人的老仆———弗鲁·格林
“少爷?”
他的呼唤终于惊醒了发怔的路吉。
路吉僵硬一笑,翻身下了床,“我没事的,弗鲁。
老仆身躯由担忧的前倾变为恭敬的微躬。
“夜间出了些汗,记得换一床床单。”
“好的,少爷。”
路吉翻身下了床,习以为常地扯下衣帽架上的大衣裹在身上,缓缓走向走廊对面的盥洗室。
他忐忑地驻足于古朴的盥洗台旁,不经意间瞥向了面前的方镜———
一副枯黄的“瓜子脸”上略泛出病态的白,凌乱的暗金发间好似还窝着未孵化的鸟雀。
一只蓝眼大而无神地陷在右侧的眼窝中,另一只遁形于长长垂下的“刘海”里。
瘦削的身板,在臃肿大衣的保护下更显滑稽。
“这气色也忒差了些。”
如此想着,他撩开了左侧垂下的头发。
“少爷,洗漱完了就下去吃早餐吧。”弗鲁尽职地在楼梯口呼叫路吉。
闻言,路吉接了捧水,草草地抹抹擦擦,便随弗鲁来到古堡一楼。
城堡的大堂里,墙上烛火散发出柔光。
路吉小心地打量着周遭环境,亦步亦趋地跟着弗鲁来到餐厅。
入目一副奢华的欧洲餐桌,加之壁板上各式的古典画,十分气派。
而桌上陈放的,是清一色的纯麦面包。
“为什么全是面包?”
路吉很是疑惑,但腹内的饥饿感驱使他就座,咀嚼起这些干巴巴的食粮。
“要不叫厨师多准备些菜式?”弗鲁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得到对方肯定的眼色后,弗鲁喜出望外,匆匆走进厨房吩咐起来。
“除了面包,这些天少爷几乎没吃其他东西,现在开始得好好补补。”
想起前段时间路吉突然性的挑食,弗鲁不免有些担忧,在心中暗下决心。
等路吉干吃面包至喉咙冒烟,他终于看见了弗鲁风度翩翩地推着辆早餐车,徐行至桌前。
路吉感动地看着他在桌上摆盘,囫囵吞下了嘴中的面坨。
抢过弗鲁刚放上的热牛乳,路吉小口抿了一下,不料一阵恶心感翻涌而至,直让他憋红了脸,才勉强咽下。
“这牛奶怎么这么难喝!”路吉苦涩地皱了皱鼻子,心中吐槽着,不甘心地捧起粥碗。
几勺入腹,一股难以言表的涩臭感在口腔炸开。
路吉立即表现出生理上的抗拒。
一旁的弗鲁注意到了自家少爷的反应,担忧地蹙起了眉。
“应该不是食物的问题,是自己太挑食了。”
强忍着全身不适,路吉一一尝过所有菜式,在心里得出结论。
柔风踱过窗户,送来微冷的晨间气息。
路吉打了个寒颤,不安地搓着指腹
咦?这个戒指.....”路吉感受到指间的凹凸感,低头端详着手上的物什———漆黑的戒身,上面雕镂着古朴的花纹,如长蛇般紊乱地舞动。
“好温暖......”
路吉触摸着这枚戒指,和煦的质感随指尖涌入血管。
他刹那间恢复了“食力”。
弗鲁惊讶地微笑起来———毕竟他从未见过自家少爷如此风卷残云。
“都是戒指的功劳。”路吉并未有所隐瞒。
“是老爷夫人所留下的那枚戒指吗?”
“老爷…夫人?”路吉在心中斟酌着措辞,“难道是指原身的父母吗?”
与此同时,另一段记忆涌上路吉翻涌的脑海里。
一片晦暗的夜晚,一方惨然的夜色下,一对夫妇面带忧色地守在他身旁。
“爸爸妈妈最近有事外出,可能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和蔼的母亲轻抚着被子上颤抖的轮廓,“离开才是成长的契机,我们仍然深爱着你。”
父亲在一旁郑重地点头,言语方面素来笨拙的他,在此刻,依然不知所言。
自那个夜晚之后,路吉便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爱的缺失也逐渐让他走向自我封闭。
不知名的戒指,则是于次日清晨,无故出现在路吉手上,此后从未摘下。
“原来如此啊……”路吉轻叹道,起身离开了餐厅。
两侧是摇曳的烛火,身后是沉默的老仆。
路吉走向阳光倾泻而进的古堡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