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浑噩者（贰）
回头看去，发现单独坐在卡座沙发上的神宫寺，被几名女学生围在一起……怎么了？被欺凌了么？如果是的话我还真想看看。
为了不引起骚动，我快步走了过去。
“所以说，这里必须要点餐才可以坐啊。而且一吃完就必须离开！这是这里的规矩！你没有要东西就快点离开！”
“可、可是，我是……”
“谁管你啊！快点让给我们！”
……或许是神宫寺露出的困扰表情，穿着不认识的高中校服的女生气势汹汹地责难着神宫寺。虽然看神宫寺吃瘪很有趣，但也不能拿工作开玩笑……我立刻赶了过去。
工作的语气……大概是这样？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已经点过单了。她没有号码牌是因为我们的关系，请不要责难她。”
等等……我为什么要帮她撒谎啊？这可是生意啊……
我用着一种恶心的语气说道。被我搭话的女孩似乎被我吓到了，十分的僵硬，呆愣地回头看着我。
“啊、那……那个……”
“很抱歉对您的休息造成了困扰。但是暂时我们的店里没有座位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您在门口的露天阳伞下稍微等一下好吗？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在各位等待的期间店里提供饮料半价和免费续杯。您看这样可以吗？”
“啊，啊，是、是的！没没问题！”
我点点头，看向她的同伴。
“各位小姐意下如何呢？”
她们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嘛，总算解决了……么……
客人至上。客人至上……
看到神宫寺呆呆地看着我的一脸蠢相，我的嘴角不禁松弛了一些。店里突然产生了一阵莫名的喧闹。
“那，那么，在门口……可以站在店门口吗？”
“请您随意。只是希望小姐们不要挡住其他人的进出……也希望各位不要累坏自己。毕竟，这里是休息的地方。”
“……是……”
说完，我模仿西方的骑士还是管家什么的，举起她们的手行了一礼，随后离开来到柜台后。
牛郎好累……不如说好烦，麻烦死了。我这么尽心尽力，一个月才给我二十万日元？真想辞职回家……
不易察觉地再次叹了口气，我继续回到吧台里。代替着不知何时回去后台的阳德在工作台上做着勉强还能看的小点心。
就在这时，熟悉的身影又来到了柜台前。
“店员先生……不，王子大人，我要一杯焦糖玛奇朵哟？”
“……没事干就回家吧。”
神宫寺微笑着，将一张福泽论吉递到我的面前……你是在炫耀么？
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座位，结果发现之前和她争吵的少女们竟然和她拼桌了……又是GEASS么？
“……和好了？”
“嗯嗯！刚才没有怎么明白，后来出去找她们了哟！未希酱，和和酱还有玲奈酱都是好孩子哟！”
“啊是么……”
那都是谁啊。超无所谓的。
“不过天宫同学，好厉害呢！完全像另外一个人似的，又帅，又完……美……”
“……你在这做什么。”
你在这里脸红很不妙啊……
店里的气氛瞬间沉下来了啊，所有客人的大概是轻蔑我的目光全汇集过来了不是么……
但是神宫寺完全不顾那些目光，瞬间又抬起头，笑吟吟地望着我。这难道就叫“如入无人之境”么，好像又不太对……
“天宫同学，那个动作，王子一样的，是专门练过的吗？”
“……瞎学而已。”
“那，那些语气，也是模仿吗？”
“……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其实那样的天宫同学，也是有一点点真实……不，那个，我、我是说，那也是天宫同学的一部分——”
“小姐，您的焦糖玛奇朵。这是您的托盘与夹子。面包在那边的柜子中。用餐愉快。”
“啊……”
胡来的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我将一杯冲调的玛奇朵放在柜台上，有些粗暴地对她下了逐客令。
所谓的打工，姑且是在吧台后方的工作台上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小点心。时不时又装模作样的擦拭着喝咖啡用的杯子。
然而她并没有回去……反而就这么直接坐在了吧台前点餐用的圆凳上。有时甚至被前来点单可客人挤到一边……这个可怕的孩子却依旧笑意盎然，仿佛全然没有察觉一般。
……时间就这么流逝。在我重复着下单送餐做点心这些空虚的流程中，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傍晚学生的小高峰。
一部分客人已经离开，一部分仍然坐在原处东张西望着。忙活了一阵，偶然间抬起头，发现神宫寺正用双手撑着头，靠在柜台上盯着我微笑。
“……晚饭时间。快点回去。”
“恩恩，我和天宫同学一起回去。”
“……我要到九点钟。”
“哇！好厉害！这么厉害！”
哪里厉害啊……
还有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很碍事，听不出来么？好吧……仔细一想她还真的听不出来……
“天宫同学什么都好厉害！感觉没有什么可以难住你。就算抱怨很多，但是最后一定会好好的做到，而且都是做到最好。”
她双眼熠熠生辉，就像看到了最憧憬的特摄英雄的孩子一般。双颊兴奋的微红，眸子却笔直地，闪闪发光地注视着我。
“……”
“我呢，你看嘛，从小家里就很富足嘛……结果就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到处都给人添麻烦……但是，我还是想为别人做点什么……我好想要回报那些照顾我的人。”
“……回报……？”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向她。
少女纯洁的笑容不含一丝污垢，在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宛若圣母。我说不出话。
……那份无垢，由无知造成的单纯，不是需要祭品的东西么？过于纯净的水，对人类来说反而是剧毒。
“恩！所以，天宫同学，是我的憧憬呢……我是知道的哟？天宫同学一直酷酷的样子，其实，是个超级超级温柔的，大好人哦！”
“……”
好人……呢。你今晚就要被好人杀死了。
思考中断，太过扯淡的话语甚至让我的大脑一瞬短路。习惯性的用中指扶了一下眼镜架，才发现没有戴眼镜，尴尬地放下手。
“……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去那边。现在要换上晚饭的菜单，你要是饿了就买点东西垫一下。”
“是！”
答应就够了，不用敬礼。
我看着这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的生机。
她在这个世界中，始终都是胜者。那份纯真，是我这种肮脏的丧家犬永远无法触及的梦，也是我的自尊永远不想，不允许触及的痛。
……“恶”纵然是“恶”，恶与善冲突么？
圣者的恶行，难道也是圣洁的东西么？
完全不好笑。纵观历史，圣人的罪行，恶人的善举……令人反胃。
善本身并不会变为别的什么东西。恶也同样。拥有美好的愿望，一心渴望报答他人对她的恩情。或许，她的无暇带来了残酷，但说到底，纯真的“恶”，也是“纯真”的“恶”。
水中的浑浊，究竟是致死的污秽，还是救赎的矿物……大浪淘金沙，人们都有不同的对待方式吧。
我陷入了困惑……但是，为什么我要陷入困惑？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和我没有什么关系的，将死的外人。她的世界我无从窥视，也没有那个资格。
神……不，理性啊，“请赐我冷静的意志。”请让我知晓人类的本质。请赐我毫无波澜的面具。
再……第几次“再”了呢……再次叹了口气，我看了看时间。觉得大概差不多的时候，转过身将写在小黑板上的菜单挂在柜台前，插上可以让黑板上字体发光的电源。不一会儿，又有许多打扮像OL的女性陆续走了进来。阳德也终于从厨房跑了出来，打算将门口堆积的桌子椅子摆好，迎接晚高峰。
虽然这些桌椅用了一些花草做点缀，才让它们不会显得碍眼，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这些桌椅都是类似于“铁艺”的东西……所以理所当然的，重量也十分可观。
我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他看了看我，有些萎靡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便一声不吭地和我搬着桌椅。之后又立刻回到了厨房。
嘛，虽然他是靠美色吸引的客人，但是这其中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两个人，一天准备成百上千份食物，光是想想胃就痛。
晚饭还有一些超难处理的法式菜系，所以他此刻才会连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了吧。话说你就不能搞一些简单的菜式么？明明只是一个不正经的白痴，却在一些奇怪地地方十分的完美主义……这是优点么？应该是吧……
这么想着，我也不能闲着。一边用抹布擦拭着刚刚摆好的桌椅，一边对着客人打招呼，下单，不可开交。
对于那些莫名盯着我不放……大概是冲着阳德来的但在看见是我的时候露出的失望表情……对于这些就无视吧。
神宫寺发挥了一如既往的GEASS，貌似和刚刚认识的那几个同岁的女生，在一边玩的不亦乐乎，虽然这样正好少了她的烦人正合我意，但还是有些不爽的感觉。
……
……有人说人在认真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现在想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当我察觉时，时间已经过了饭点，是就算吃完也可以不用立刻离开的时间了。店内虽然还剩下不少人，有聊着天的，玩着手机的，也有东张西望的人。
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我来到柜台外，坐在类似柜台前吧台一样的点单椅上喝着自己泡的摩卡，百无聊赖地看着店里的客人。
偶尔与什么人对上视线，对视一会儿后总是被对方立刻低着头逃开……话说这我张脸不是还凑合么为什么啊会不会有点过分啊？
正当我有些无聊失落的时候，一只端着咖啡杯的纤长白手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将咖啡放到我的面前，穿着整洁厨师服，腰上系着厨师用围裙的紫发帅哥轻巧自然地坐了下来。
……话说，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啊。连厨子的衣服都能穿得这么有味道。
看着他魅惑地伸了一个懒腰，随手在旁边的水杯中倒了一杯柠檬水，我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
“哎呀，真是辛苦你了亲爱的。今天还真是热闹啊，要是没有你的话肯定要关门的吧，谢啦，帮大忙了。”
“……住手。你的道谢太恶心，要反胃。”
“啊哈哈哈，真是傲娇。不过我喜欢！”
“去死。”
“啊啊啊啊啊啊！亲爱的我爱死你了！我们结婚吧！”
“给我闭嘴啊！亲爱个鬼！”
闭嘴好吗？！闭嘴！话说旁边的那些女人！你们为什么要拿着录音笔对着这边？！不要拍照！更不准摄像！
有些脱力地咳嗽了两下，我冷静下来。被带进对方的步调就不好了。这是我这几天在神宫寺那学到的。
“……你这次呆得挺久。不回国？”
“哎呀，亲爱的，这间‘拉提’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渴释嚄扪嘚骸紫”？这是日语么？抱歉最近没太学习。
短短的七个字就能成就那么多的槽点……语言真是神奇。
“……之前关店回中国又不是没有过。这次时间太长了吧？第八环那些老东西不会找你麻烦？”
“么么哒！亲爱的你是在关心我吗亲爱的你果然是爱我的！”
“在日本别带你老家的口癖。”
“说什么见外的话啦，亲爱的不也是咱们华族人吗？当然要这样才能体现我们的联、系、哟？”
“……”
“呵呵呵，别这样嘛亲爱的，那瓶波旁可是很贵的哟？用来砸我太可惜了呀。我的店还要靠它撑门面呢！”
……咖啡馆里放威士忌除了搞笑还有其他用处？
“哎呀，不过，看来你也活泼了不少，我也放心了，呵呵呵。”
……看见我放下凶器，他又开始扯一些有的没的。我用一种不耐的眼神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神色没有一丝的调笑。
“活泼。”
我冷淡地重复一声，沉默着喝了一口咖啡，不再答话。再次平静下来的店内充斥着一种慵懒的和谐。
神宫寺依旧在和那些女生说笑着，时不时爆发出“呀！呀！”的尖叫。店里抒情的音乐声都被掩盖了。
察觉到了我在看着谁，阳德瞬间恢复了平日的“正常”姿态，用一种守望似的温柔口吻笑道。
“呵呵，前几天你没有来帮忙，就是为了那个孩子吧？”
“……不好笑。”
“哈哈哈，别掩饰了。你对一个孩子那么上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朋友？”
“……真的想死？”
“啊哈哈，也是呢。要是有谁能够破除传说中的‘绝对防御洛月轩’的森严防御，我还真想见见她呢。”
“……”
……什么啊那个鬼外号。
“呵呵，你这个该死的万人迷，为什么不爆炸呢？”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嘛，这也是我们悲哀的地方吧。”
“……”
……别突然正经啊……
当我傻眼时，一瞬间露出真实表情的他，再一次摆出那种夸张的恶心笑容。
“哈哈，所以说！果然我们两个才是最合适的啊不是吗？”
“……闭嘴白痴。”
“亲爱的我好爱你啊……呵呵，不开玩笑了。那么，话又说回来……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呢？果然还是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么？”
“……为什么是以喜欢上为前提。”
“哎哟，我所说的‘喜欢’又不一定是恋爱感情。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至少曾经，怀疑过她是不是‘她’吧？”
“……”
“唉唉……你还真是痴情呢。但是，那件事说到底，也不是你的错。那种情况下谁都没有——”
“祈哪去了？”
“……啊？哦……恩，她因为太累了，已经睡下了。”
“……恩……”
“……呵呵，抱歉啊。”
若有所指地道歉。略作停顿，他接着说道。
“不够我说真的，虽然只是偶尔从厨房里看到你们在那里调情，不过今天，是我两年以来见到的，你的表情最丰富的一天了。”
“条琴”？那是什么乐器么？
“……不可能。”
我应该将一切情绪都隐藏起来了啊？这么多年的阴沉脸可不是白做的。
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所想，他继续笑道。
“嘛嘛，并不是说你的伪装有漏洞，严格来讲的话……是呢……就是感情波动吧。”
“……我才没伪装。”
“诶嘿嘿嘿嘿嘿，亲爱的你别想逃过你老公的眼睛！”
抓起手边的餐巾向他的脸上抽去。好烦。
“……而且，只是有些不一样罢了。她似乎对我很有兴趣。虽然很孩子气……但总有种莫名的，一切都被她看透的感觉。”
“呵呵，不安吗？”
“……”
“嘛，挺好的不是吗？”
“啊？”
“亲爱的你不是一个超级闷骚的诱受吗？这样的话，那么就是你的故事咯？”
……奇怪的东西我听不见。现在是公共场合我听不见。
“……故事？”
“是啊。如果没有遇到竹一，叶藏的故事就不会继续，就像片冈愁二如果不遇到濑名理保子的话，他们的故事也不会开始。这样看来，她说不定就是那个发现你的人哟？”
“无论是哪个故事都没有好结果呢……”
“哈哈哈，那就要看亲爱的你的了呀。”
“关我什么事……”
“从你刚刚的口气看来，你到头来不还是配合了他们的胡闹吗？这难道不是你下意识渴求他们的表现吗？”
“……”
“别露出那种表情嘛。而且你看，‘突然遇到奇妙的女孩’，‘遇到不可思议的事’，‘同居’，‘第二天教室被爆料’……怎么看不都是中规中矩轻小说的典型展开啊！那么接下来不就是你胜利的开始吗？”
……好无聊，烂俗到家了。完全火不起来的样子。
说到底，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也不算“不可思议”吧？
“……开始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连便当都领了。”
有些强硬地结束话题，我撇开视线，再次看着快乐的神宫寺。
……啊啊，如果，我也有那种素质，那种天生就能够接受，包容一切，对美丽敏感，对丑陋迟钝的素质的话……那么，我的故事或许能够迎来另一种结局？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思，阳德突然换上一种极具魄力与压力的嗓音，对我沉声道。
“……月，别拿自己跟那种人比啊，会死的。”
“……”
“嘛，这种东西既是天生的，又是后天环境。向我们这种二者皆无的货色，在那种光芒面前只会越来越丑陋。”
……这家伙真的是很烦人，所以说别说的那么可悲啊……虽说是事实。
然而，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反正，今晚我就要杀了她。”
我侧过脸看着这在喝果汁聊天的神宫寺。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十分开心的对着这边摇了摇手。
听了我的话，阳德突然换上了一种缅怀着什么的正经神色，也随着我的视线看去，一面说道。
“……嘛啊，这么说吧。有句话是‘存在即合理’。”
“……”
“但是怎么去看待它便是另外一回事。你有你的处世观点，这也是你的疑问，我不可能知道答案……所以这是需要你持续去探索的东西。”
突然之间说什么东西。
“恩。而且，对于纯真，我觉得不仅仅是完全源于情感人性的东西。姑且不论他们本身……既无暇，又纯真，无知的孩子，他们的伤害本身便不是伤害。就像大自然的雷电一样。雷电既是危险，也是恩惠。带来的伤害，比起“伤害”，不如说是既有效果。”
“……”
“他们造成的所谓的伤害，既有可能是击穿真实的利箭，也有可能是扭曲了的真实的真实写照……恩，举个例子吧。所谓纯真的伤害就像验孕棒。”
这什么屎一样的比喻……
“验孕棒不会管这位小姐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亦或是怀孕了会对这位小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它只是处理它接收到的信息而已……如果以此延伸的话，纯真所带来的伤害，就像自然灾害本身一样。可能其中蕴含的真实更加悲惨，更加凶残……带来的影响或大或小，但一切都只能看造化的程度……或者说，命运……吧？”
“……哼，简单来说就是，‘一切都是世界的错’么……”
“啊哈哈，总结的真好啊亲爱的。我真是爱死你了。”
“……说这些想干什么？”
对于我不快地质问，他只是静静地，同我一起望着那片危险地纯净。
“总之……是与我无关的纯净……么……”
“不是这样的哟，亲爱的。”
我抬起头，看向他。
此时，店内的音乐换成了萨蒂的Gymnopedie第一乐章。一直玩世不恭的男人，穆阳德的表情，变成了一种略带悲伤和憧憬的温柔。
“因为洁白无暇，所以他们所造成的，对身边的影响，就是一个美丽的故事。纯真可爱，对治愈的人来说，那并不是一种类似于受他人之恩的情感，感人带来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进入了一个童话，一个物语……类似于神的恩惠吧。”
我仿佛吓了一跳一般沉寂下来。侧过头去，看着正在欢笑的神宫寺。我喃喃道。
“神性……么……”
“是啊。正因为是孩子，所以有一部分更像神不是么？比起感恩，感激，愧疚这样的情感，或许更加适合奇迹，救赎……这样的感觉。所以，或许亲爱的你一定会被她改变吧。这应该是好事。也是一段美好的物语。”
毕竟，你邂逅了神啊！这么笑着的阳德，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我。我读不懂那美丽双眸其中蕴含的意思。
他喝了一口柠檬水，我也举起摩卡。但是发现已经被我在不知不觉间饮尽了。我下意识的，将阳德泡给我的咖啡推开。
叹了一口气，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他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啊哈哈，怎么了亲爱的，吃醋了吗？”
“去死。”
“嘛啊，我不过是作为一个不腰疼的旁观者关心一下你的故事而已。你是，害怕了啊。”
“……害怕？”
“虚伪的幸福，不虚伪的羁绊，校园生活的亡灵……想想你所追求的某种表象。”
“……在说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你就是被执念所困，跨不过自己。就像把蚕丝与尼龙拧成粗绳后，再也没有人能够评价它们单独的价值与强度，人的感情是不可能单独而纯净得保存……你需要的是，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
这是哪里的笑话？
他把剩下一截的柠檬汁推到我的面前。那澄澈的液体似乎在嗤笑我一般，随着灯光摇曳。
……我有点，想要撕碎那笑脸。
“……做不到。”
我隐约间察觉到了，他正在说着多么可怕的事情。
“……这是纵容。正因为做不到才会感到烦躁。”
“不是做不到。我觉得，你也是时候遵循一下自己的本心了如何？”
“……”
“我觉得，宁音……她也一定乐意见到那样的你的。所以，至少带上你的真诚。”
“…………”
一瞬间，在我视野中呈现出的画面产生了龟裂。我甚至看到了幻影。咖啡厅的灯光变成了一扇，通往天国的窄门。
究竟是天国还是地狱啊，谁也不能断言呢。我对着那辉煌的彼方出神许久……接着，有些用力地咬出话语。
“……我会……把她交到第八环手上。”
我并不觉得她“普通”。
那种程度的的圣洁……若是像之前那名混混一样觉醒的话，绝对会变成超乎想象的怪物。而且人极会……虽然是一个毫无人性的恶心组织，但是他们在从天使与恶魔的手中，保护人类近千年也是事实。
“……”
我突然想起，几天前那个歌剧魅影，对我说过的“有趣的事”。
“这样吗……嘛，不过我也只是对你说一声而已。不管你怎么做都没有人会怪你的哦？毕竟你已经和人极会没关系了嘛。只是，你最好最后想一想。她，这名叫做神宫寺麻里亚的少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我……”
我是……怎么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