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救赎者（肆）
“——？！唔、咳咕唔唔唔唔唔——————？！？！”
这难听的呻吟……是我发出的？
胃液的酸臭味夹杂着血液的腥臭灌进鼻腔。意识几乎要迷失……却还是无法否定眼前的事实。
“啊啊啊……好可爱的心脏呢。”
女魔将带着一脸沉醉的表情，将少女赤红的心脏捧在右掌的掌心。左手绕过少女，仿佛将她抱在怀中一般，用左手的指尖轻触那颗赤红，仿佛在描绘它的形状一般。
“娇小，可爱，纯净……这就是‘她’的心脏吗？”
真是无趣——表情瞬间一冷，妖娆的魔将直接将右手猛地从少女的胸口抽出。
在昏迷之中，少女彻底失去了生机。不久前的圣洁如破布一般倒在肮脏的土地上，流出的血液比想象中少得多。
我的世界，失去了声音。
我终于，残忍地杀掉了美丽的少女。这对她来说是幸福么？
说到底，不过是出门运气不好，遇到了车祸那种程度的事情罢了。
但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不过是普通的少女……不过是比常人更加纯粹，更加纯洁而已。这难道不是更应该珍惜，保护的特质么？
越是洁白越是不容存在……只有纯真的人们遭到污染才能存在下去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这样恶心的世界——
————毁灭算了。
“——————”
头脑中，传来了某人疯狂的笑声。
左眼的白瞳一阵刺痛。
左腿不知不觉中已经痊愈，我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
“……剑？”
女恶魔露出了诧异地表情，我瞥了她一眼，她却莫名的一颤，接着惊恐地向后退去。
但此刻并不想理会她。我踩着虚浮的步子，来到死去的少女身旁。
……啊啊，真是脆弱。明明是这么宝贵的圣洁，死去后也只是一捧泥而已么。
但是……这捧土……是她？
仿佛被什么吸引，又仿佛被什么支配。我抽出手边的抚子，高高地举起——
将那冰冷锋利的刀刃，深深地，深深地刺进了自己那只苍白地左眼。
“——————————？！？！”
肉眼可见的，粘稠的，灰黑的光芒从我的体内源源不断地溢出。肮脏的血液顺着刀身汩汩而下，红得有些发黑……我似乎听见了什么破碎，崩塌的巨响。
更多的血液从左眼流下，流进我的嘴中。我含起一口，将日本刀从眼中拔出后，俯下身，捧起那已经苍白颓败的，沾满血与泥的绝世容颜。
我将那唇包裹。
小巧饱满，干裂着，仍能一口将其含住。死者的臭味，少女的馨香，血液，胃液，铁腥……各种味道混在在一起，使我的视野回到了两年之前。
脑中一片空白，在将我肮脏的不详血液完全送入她的口中后，仍旧**着她的丰润。果冻一般，柔软，滑腻……仿佛稍一用力，便会破损一般的娇弱柔嫩，淡淡的百合香味……更多的，苦涩的，绝望味道。
回过神来，少女的身体同样绽放出了灰白的光芒。被撕裂的胸口，甩在外面的心脏……一切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本能地感到一阵“恐惧”，我条件反射般离开她，站起身。
“哈、啊哈哈哈……太棒，太棒了……那个眼神！我竟然会感到害怕……太棒了！”
我看向声音的来源。从刚刚起异常安静的女恶魔抱着自己色气的身体，面色潮红，急促地呼着温热的吐息。
“竟然在我的面前，那么深情的用舌头搅拌着她的血和内脏！哈呜呜呜好棒！腰要软了，要去了……”
“……杀了你。”
竟敢……想要让“她”再一次，在我的面前死去？
“我要，把你的心脏掏出来。”
“啊哈哈哈哈！”
无视了她疯狂的笑声，我死死地盯着她暴露的胸口，将手搭在了腰间的日本刀上。
真名不明，我为无法发挥真正力量的她擅自取下的名字。
“……妖刀——抚子。”
我默默地将她反握，移动……
慢慢地，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为了使刀身尽可能的沾上血液，为了避免刀身被骨骼所阻挡……我让剑尖，从左腹缓慢地刺进。缓慢地，一点点刺进身体，向腹部的右侧进发。
冰冷刀身撕裂自己的肌肉，组织，分开内脏的感觉清晰无比。剧烈的疼痛几乎使我昏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失去意识。头脑出奇的冷静……渐渐地，奇妙的感觉传来。
刀身剑尖变得滚烫，仿佛与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一般。抚子存在的实感，在即将刺穿右侧腹时消失。甚至在我将抚子整个刀身全部送进自己的身体后，依旧没有从另一边刺出。
就好像，刀在自己的体内消失了一般。
当刀的护手触到了左腹时，我盯着展开蝠翼并伸出右手的恶魔，猛地将刀抽出。
原本在刀刺入后没有溢出半点血液的诡异侧腹，在刀柄抽出后喷泉一般涌出大量的腥红。然而本该存在的刀身却诡异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涌出的血液仿佛拥有了生命，跟随着刀柄舞动着。
“……妖刀技：浮生阿鼻门。”
我挥舞刀柄，从左侧腹绕过头顶来到右侧。跟随着刀柄的血液随着轨迹在半空中凝结，在身后构成了一个圆环，犹如神佛身后的光晕。
残留痛楚，心念一动。我将护手上方残留的血液凝成刀的形状。接着微微屈膝，双手交替握住刀柄，以剑尖对住对方的右手，剑尖下沉而向后倾，握住刀柄的手举起并收回，停留在头部的侧面。
剑道形构——上段霞。
看到我这副准备万全，气势汹汹的姿态，魔将希尔德的双眼露出了近乎疯狂的兴奋神色。
“啊啊……哈啊啊啊啊……就是这样……没错，就是这样！让空虚的我们感受彼此的存在，在无尽的空虚中感受唯一的真实吧！我唯一的伴侣，‘剑——洛月轩’！天门星·咏叹调（Aria）！”
她浑身绽放出灿烂的金色光芒。连原本暗红的双眸，甚至是蝠翼上紫色的纹路，都变成了夺目的金色。可怕的魔力在她伸出的右手指尖聚集着，对着我。在达到一个超乎想象的临界点后，甚至超过了桥墩的巨大光束，有如太阳的圣炎，势不可挡地向我飞来。
“我现在，叫天宫月。”
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身后的血色光环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血刃。我死死地盯住面前的光芒。
“……撕碎她，抚子。”
最后的言灵说出，血色的光圈包围住我，将我整个人化作了巨大的血色光刀。
血刃以突刺，径直刺向巨大的光束，刺向魔将——布伦希尔德。
撞上巨大光束的瞬间，奇妙的冲击与轰鸣声响起。我能感受到周围的大地在震颤，地面被她可怕的攻击挖出了一条长长的巨大坑洞。
视野中一片空白。只能看见包裹自己的血液化作一柄柄血色的利剑，胡乱地将金色的光芒吞噬。手中的刀剑传来奇妙的触感，仿佛刺在汹涌喷出的水帘上一般。
左侧的血刃被光芒吞噬殆尽。金色的光束流进一丝，挖去了我的侧腹。
甚至失去了疼痛的概念，我只感到了一种炽热的，粘稠的感觉。
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忽的，眼前白光一闪，手中传来了刺穿肉体的触感，同时胸口被异物侵入的感觉真切而苦闷。
我保持着胸口被魔将贯穿的姿态，血色的刀刃从她的胸口插入，从背后刺出。
瞬间，刀身上的血色如同结晶晶莹地碎裂，四散，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刀身。
灵魂被抽走一般的无力感袭来。最重要的脏器被刺穿，我能感受到意识与生命的流逝。
“啊哈哈，平手呢。”
“咳、咳唔……嘁，活蹦……乱跳……”
“恩，人家是恶魔嘛。人家可是魔将呢。”
“……呃啊——”
“呵呵，真是太棒了。太满足了。感谢你哟，‘剑’。我很满足呢。”
说完，她粗暴地将自己的手从我的胸口抽走。我也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抚子抽离她的心脏。
“——唔！啊……”
她的表情瞬间扭曲，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就算是魔将，被妖刀当场刺穿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我重重的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明明已经十分用力地在喘着气，吸进去的空气却越来越少。
此时，拥有着恶魔之身的希尔德已经恢复了些许。她站在瘫在地上的我的视野中，开心地俯视着。侧过脸，能看到她暴露裙下的色气内裤……但此刻并没有在意那个的余裕。
“哼哼哼……果然‘剑’还是‘剑’呢。我们果然，是同类呢。”
“……唔……嘁，怪物……”
“哈哈，你不也是一样吗？”
“……”
“那种恢复的速度，甚至能将家畜从死亡的状态救回什么的……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给我，闭嘴。这恶魔……
“不过嘛，作为我的另一半，这种程度就死掉，没有这种可能啦。哼哼，真是满足……那么，我就先回去咯？会经常来找你玩的！”
一边说着，妖艳的魔将对我做作的来了一个飞吻，随后身边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法阵一般的东西。她消失在其中。无论是来和去都像暴风雨一样。
……任性的家伙。
片刻前喧闹的河堰终于沉寂。
平日里我最喜欢的微风，此刻都使我无比厌烦。身下随风而动的青草若有似无地搔弄着我的伤口，又痛又痒。周围的世界渐渐变得好冷，冰冷……
然而，纵使冰冷，却也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
……真是寂静……呢……
这是否预示着我的末路呢？无力，孤独，冰冷，若即若离，若有似无的半吊子……我闭上了双眼。
跪着……么……真是适合罪人的姿势。这难道同样预示着，我到最后的最后，也只不过是个罪人……么？
跪在地上，拼尽最后一口气直起上身。胸口被贯穿的我仿佛切腹的咎狗。
并没有人为我介错。
搞这么大的动静，一般市民有没有受到波及……想着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我侧过脸。黑神宫寺……叫做林崎的少女，正十分吃力地向我这边拼死挪动着。
还活着么……嘛，不幸中的万幸吧……
天空突然十分快速的变暗。我抬起头，看见了一朵蚕豆形状的云。
“……莫名其妙。”
到头来，我究竟是为何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何拼上性命……依旧是不明所以。
但是，我还是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选择。
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周地陌生少女……我以整个世界，作为了祭品。
“封印……解开了。抱歉啊。橘……宁音……”
这次，不等我再次阖上眼睑，意识便如同跳闸一般消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