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已尽（叁）
……
仿佛灵魂被抽离一般的疲乏感，我只能勉强地睁开双眼。
片刻前才见过的天花板，不知为何变得破烂不堪。
左边的墙壁被开了一个大洞，灰尘落了一地。圆桌像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一般缺了一角，那缺口仿佛被灼烧一般散发着碳素特有的焦灼色。
地面上四处都是废墟的碎块……我强硬地命令着早已失去知觉的四肢，站起身。
……眼前的景象让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发生什么了？”
除了一直眯着眼睛，带着神秘笑容的毓哥……几乎可以说是世界最强的三人，此刻正衣衫褴褛地坐在废墟中央的椅子上。虽说他们的呼吸基本上没有乱……但这并不能隐藏他们已经受伤这一事实。
“唔……没什么。刚刚……刚刚，七原罪的成员发动了突袭。”
“……”
“恩，就像凯哥说的，我们三个已经将他们击退了。会晕过去只是因为你被对方那个假面首领在第一时间击晕了而已。”
秋和凯哥一脸平静地回答道。我转过头，阳德的姐姐正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貌似是……兴奋？的奇怪表情盯着我。
不过……虽然以那个歌剧魅影的力量，第一时间将我无力化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但是，我还是察觉到了
他们在说谎。
虽然不太完全，我还是隐约间记得，自己在刚才差点失去了对“那个”的控制。
“……”
“……别在意了。总之，老洛你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好。七原罪那些的交给我们，土御门的事就拜托你了。”
“恩……那些老家伙认同了？”
“他们在发生袭击的瞬间就离开了。”
啊真不愧是……
“……毓哥……天道极你怎么看？这样就可以？”
虽然来之前那么说过，但是已经知晓了麻烦的我将其全部推给他们，感觉又十分的不舒服……我对着连那些老家伙都要经常向之询问意见的，神秘的天道极问道。
“吼吼吼，不用问我的意思。”
他仅仅是对我微微一笑。用那张一直笑着的笑脸。
“……那么，就这么解散吧。各位手头都有很多事要忙的吧。”
十分不自然的，凯哥强硬地结束了这个所谓的“最重要会议”。以此为开端，周围的气氛瞬间平和下来，隐约间能够听见外面传来的，因会议室被破坏产生慌张叫喊。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仿佛这个封闭空间终结的信号。以凯哥为首，四名年轻的世界最强依次走过我的身旁。凯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而秋不知为何很窘迫似的低着头，逃也似的穿过呆立着的我。
没……你那个巨婴状态我又不是第一次见，事到如今你还害羞个什么。
“好久不见。变化真是大呢。”
“……你好。”
阳德的姐姐么……她来找我搭话真是稀奇。
“……那什么……”
我有些迟疑地开口。被她直勾勾地盯着……再怎么说也会觉得尴尬吧。
“抱歉……”
我抱歉地沉下视线。而阳德的姐姐默默地摇了摇头，随后看向我的双眼。
“阳德……他还好吗？”
“……还不错。开了咖啡店，不问世事，很滋润。”
刚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了。他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份职责当回事，他姐姐会不会大发雷霆……
“是吗……过得很好吗……呵呵，那我就放心了。”
“……”
诶，就这样？
说实话，我有些惊讶。毕竟那个家伙是那个样子……这么想着，我不禁多嘴了两句。
“……那什么，他把工作几乎都推给你，甚至有些无法完成的……不觉得恼火？”
穿着白色旗袍的女性一愣，接着露出了有些甜美的笑容。我不禁稍微被吓了一跳。
“呵呵，恼火的话，他现在总是忙自己的事情，都不陪我玩……的确是挺恼火的呢。”
“……”
……这笑容……背后代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我不明白，仅仅是，觉得十分耀眼而已。
“话说回来……咕……你、你和阳德之间，到哪一步了？”
强硬地跑到移开视线的我的视野中……突然气氛变得奇怪的阳德姐姐面色潮红……浑身不自然地扭动着……
怎、怎么回事突然间？！
“咕嘿……快、快！你们有没有上本垒？到哪哪哪哪一步了了？！”
这个刚刚才大战过的人在说些什么啊？
“……什么哪一步？”
“咕、咕呵……别、别装傻啦！你还是老样子的傲娇受呢！不过这样不会有大的进展哦！那个孩子虽然看上去是那个样子，其实还是有些胆小的呢！而且虽然阳德X月轩是王道没错……不过偶尔来个月轩X阳德也很不错啊！其实你很有狂气攻病娇攻的潜质呢！别看阳德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事实上是很受很受的！而且你竟然还有刚刚那种那么棒的能力……这样的话，这种play那种play都不是梦想——”
我逃跑了。
……我真的被吓到了。以前都只是在通过阳德的情况下远远地见过几次。想着真是个漂亮的姐姐……原来是这种角色么？！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在乎阳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靠计谋，靠机遇，靠性格……靠灵魂。我这么认为。
然而，这样扭曲虚浮的关联，在名为“血缘”的绝对连结下，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渺小。
就像阳德的姐姐为他所付出的。无论是实务还是感情，不过是生为“姐弟”这一虚无的“巧合”。即使莫名其妙，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成为了彼此的“唯一”。
这就是所谓的“亲情”……亦或是如亲人般亲密的感情吧。所有的情感都在这样的羁绊面前黯然失色……是我最为憧憬的，坚不可摧的连结。
不知道橘此刻，在哪里做什么呢……难道因为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所以不配拥有那种程度的信任么？
……
工作人员全部聚集到了发生爆炸巨响的会议室，返回龙脉的路程意外的轻松。
站在闪着白金色的奇怪法阵中央，我看着这个自己曾经生活了将近五年的场所……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闭上双眼，准备承受龙脉带来的重压感，突然发现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息。我张开了双眼。
毓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带着一如既往的神秘微笑。
“毓哥……有事？”
他明明就站在我的眼前，我也能够清楚地捕捉到他的气息……却有一种，他与这个世界，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错觉。
“吼吼，没什么恩。只是来看看你的状况。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是走在轨道上呢……很好很好。吼吼吼。”
还是老样子……让人捉摸不定。尽管如此，却散发着让人亲近的氛围……可怕的男人。
“轨道……所以，这个状态没问题？”
“恩。虽然大家都在向你强调，‘不要受伤’，‘不要战斗’这类，不过你也听不进去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人类视野的狭隘并不只会带来局限，我也只能说，‘再多注意一些’而已。‘那个’距离苏醒的状态，已经达到了临界了。”
“……不能保证。”
毕竟接下来，要面对橘的问题……我总有种强烈的预感，不能保证不会遇到战斗。
说到底，只要我能够用这副身体囚禁住它……失去自我什么的怎样都好。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正摩挲着左手食指上的指环。
“吼吼吼……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
听了我的回答，毓哥像是早已料到一般，笑容更甚。那双一直眯起的眼睛，在几乎彻底遮盖住半个脸庞的刘海下微微地张开了些许。
“……一切，都是世界的选择。”
透过有些泛白的淡金色刘海，我看见那双奇异的翡翠双眸。
仿佛包容着一切，排斥着一切；吸引着一切，又拒绝着一切的美丽瞳孔，散发着淡绿色的微芒。
“……不是命运石之门么？”
我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不再看他。低声道谢的同时，启动了脚下的术式。
然而在那一刹那，我突然又产生一种，整个被掏空一般的失落感。
在来这里的时候完全没有的一种感觉……当我被玄妙的光芒包围，看到龙脉中虚幻而真实的云雾，我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并不在此处的错觉。
……我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活在梦里。
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我，直到我回到位于横滨郊区的公寓，仍旧久久地，蹂躏着我的心脏。
……
恩，顺带提一件可有可无的事……第二天，我偶然在稻姬弄来的，昨天的报纸上看见“昨夜横滨商业街惊现一壮汉绑架一名美少年企图不轨”这样奇怪的报导……啊世界上真的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啊。辛亏，我身边没有这种家伙。
果然不是像橘那种纯粹的连结就不行啊。要是我的话，才不要跟那种变态扯上关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