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间章 鲸落

作者:虚有者 更新时间:2021/4/12 23:08:22 字数:3147

本章采用脱离主线时间轴的插叙手法,但是涉及的相关剧情对主线剧情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建议选择性阅读。

鲸起,沧海落,鲸落,万物生。

2011年,马里亚纳海沟,海拔-8995米,议会秘密研究机构,“鲸堡”。

一扇透明的玻璃幕墙,隔绝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冰冷的深海,明亮的走廊,生机与死寂,地狱与天堂。

温妮莎穿着洁白的研究员服装,怀里捧着一叠档案,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感受着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冰冷孤寂。

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成为“教皇”,身为寰宇议会最重要的科学官之一,温妮莎需要为议会探索这个世界最深处的奥秘。

上至群星,下穷渊海。这是寰宇议会的信条,也是温妮莎存活于世的全部意义。

正因如此,她告诫自己,不该产生这种如孩提一般幼稚的想法,童年所见那如梦似幻般昙花一现的美丽鲸鱼,再也不会回来了。

美艳动人的金发科学家叹了口气,换上与平常一致的冷漠表情,迈开脚步,血红色的高跟鞋在幽寂的走廊里发出嗒嗒嗒的声响。

如往常一样,蜂鸣器发出了急促的噪音,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通过增加移动速度来弥补刚才浪费掉的宝贵时间成本。

温妮莎到达实验区,却被一阵吵闹声给拦在了外面——那个任性的小家伙又跑出来了。

温妮莎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秀眉微蹙,自从接受了照顾魔神的任务以后,她的时间安排表便成了一张废纸。

“温妮莎阿姨!”小家伙挥着小手,笑容烂漫,往这边跑了过来,在她身后跟着一群神色慌张的审判议会代行者。小家伙在全世界最安全的深海秘密实验室里横冲直撞,却没人敢试图进行阻拦。

温妮莎被这么一个幼.女叫成阿姨,心里自然有些不快,但她依旧选择用自己最温柔的笑容去迎接这位统治议会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小恶魔。

“魔神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游乐区太无聊了!我要出来看鲸鱼!”

年幼的许温荧性格已然显得十分强势,温妮莎想,这个小女孩真的完美契合了议会的理念,或许她真的可以成为历代以来最完美的魔神。

“魔神大人,我必须非常遗憾地告诉您,鲸鱼并不会出现在鲸堡附近,这里缺乏鲸鱼生存所需要的磷虾,水温也……”

“我不管!我之前看到了鲸鱼,就在外面。”幼.女叉着腰,一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模样,对于自己亲眼所见的事物深信不疑。

温妮莎内心震动,但表面上还是装出谦卑敬畏的模样,躬身行礼。

魔神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和她比起来,审判议会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似乎都变得滑稽了不少。

不过温妮莎旋即想起,自己并没有资格责怪别人,说到杀人,审判议会第一,寰宇议会就是第二。

一天的工作完成以后,温妮莎将染血的手套丢到无菌托盘上,叹了口气,像是要把一整天的郁闷尽数呼出一般。

“莎莎,这样叹气的话,可是会很快变老的哟?”

另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青年科学家走进休息室,左右手拿着两罐沾满水滴的冰镇饮料。

“是‘尤里卡’啊……反正我也不年轻了,今天才刚被魔神叫成阿姨。”

代号为“尤里卡”的英俊青年故意把冰镇饮料贴在了温妮莎的脸颊上,过度的冰冷一下子就让温妮莎轻声尖叫了出来,做出这个恶作剧的“尤里卡”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似乎对自己的整蛊效果十分满意。

“不要这样啊,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温妮莎捧着冰凉的饮料,脸颊红彤彤的,她责怪着尤里卡,语气却像是在撒娇。

“你忘了?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尤里卡笑着补充道,他的笑容是如此动人,令温妮莎心跳不已。

“我怎么知道……”温妮莎嘟哝着,“在海底待久了,就连生物钟都变得乱七八糟。”

尤里卡和温妮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真是奇妙,他一来,就连工作的压力都消散无踪了。

“啊,对了,你知不知道,魔神最近迷上了鲸鱼,整天在走廊里东跑西跑,给大家都添了不少麻烦呢。”尤里卡提起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头疼,似乎反而对魔神的淘气喜闻乐见。

温妮莎努了努嘴巴,表现得很无所谓,“那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那可不一定。”尤里卡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哭笑不得,“燃烧议会听说了魔神的要求,正准备在五大湖底下的私人水族馆里增加鲸鱼鱼苗呢。”

“一帮白痴。”温妮莎不以为意,“鲸鱼可不是那种能够被人类豢养的生物,它们伟大而壮阔,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浪漫的生灵。”

尤里卡笑了,“你又来了,鲸鱼狂热症患者莎莎。”

温妮莎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作势想要去打尤里卡,尤里卡抢先一步察觉到了危险,动如脱兔,一溜烟逃到了实验室外边,还不忘回头来补几刀:

“我知道,你总是动不动就站在走廊里向外张望,为的就是能够看到鲸鱼。”

温妮莎被他恼得没脾气了,只好回去对尤里卡办公桌上的小物件下手,尤里卡通常喜欢听古典钢琴曲,但最近却尤其沉迷一位叫“TING JIN”的钢琴家的作品。

当时的金霆还没有在世界舞台上大放异彩,发布的几张专辑也都是小众作品,名声不显,但尤里卡却不止一次赞不绝口,说从金霆的曲子里能够听到人类灵魂的呐喊。

他还和温妮莎打赌,“十年之内,金霆必定成为世界超一流的钢琴名家,即使是莫扎特和贝多芬都不能与之比拟。”

结果还真让他给赌对了,只可惜……

温妮莎故意在尤里卡最喜欢的专辑里画了只小鲸鱼,并对此窃以为乐,“他看到这只小鲸鱼的时候肯定会气疯的。”她如此想着,心里就感到一阵畅快。

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帝精心安排的恶作剧,被温妮莎偷偷画上小鲸鱼的专辑,名字就叫“鲸落”(Whale Fall)。

然而,尤里卡最后还是没能发现这只小鲸鱼。

才过去一天,鲸堡的工作量突然暴增了数倍不止,伴随着新人类针对魔神的又一波刺杀开始,鲸堡也随即进入了全面战备状态,隐藏在世界暗面的两个最庞大的神秘组织,以一种无声而又激烈的方式展开了竞赛。

尤里卡与温妮莎身为议会的骨干成员,面对这种局势都深知各自背负的责任,纷纷将所有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之中。

之后整整六个月时间,他们不再有任何娱乐放松的时间,每天都在忙碌至极的工作之中度过,有时候温妮莎才刚躺下,便又不得不重新穿上实验外套,冲向研究室。

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所以无论多累,都能坦然处之。

直到那一天到来。

深海之下,鲸堡前所未有的忙碌。

“魔神遇刺!请所有具备医疗护理知识的议会成员即刻前往中央手术室待命!”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符,令无数人肝胆欲裂,当时所有议会成员都无暇去想,为什么魔神被好好地藏在鲸堡里,却还是会遭遇刺杀?

当务之急是拯救魔神,不能让她在这个岁数便早早夭折,这是所有议会成员的心声,也是温妮莎和尤里卡的心声。

所以,当温妮莎和尤里卡得知魔神伤重,需要紧急捐体的时候,他们义无反顾,都选择了报名。

非常幸运,在适合进行捐体移植的数人当中,存在有合适的素体。

非常不幸,这个唯一的人选就是尤里卡。

尤里卡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悔恨与恐惧,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却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终究没能藏好自己心底的爱意,在坦然接受死亡的同时,尤里卡选择了向温妮莎告白。

尤里卡不想留下遗憾,尤其害怕自己的爱会像这具身躯一般,陷入最深的黑暗,再也无法回到光明之中。

他依旧笑着向温妮莎告别,但温妮莎看他的脸上却尽是麻木。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手术很成功,魔神奇迹生还,但尤里卡这个代号,却再也代表不了任何人了。

后来的某一天,温妮莎像往常一样看着深邃的海洋,等待着那条不可能出现的鲸鱼,突然,她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断裂了,好似气泡。

她终于无法忍受此等重压,深海的压力足够压扁整艘潜水艇,却不及在她心头的压力分毫,温妮莎跪在地上,任凭泪水滴落。

然后,如同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她抬起头,看见的景色竟是那样不可思议,足以媲美神迹。

那是“鲸鱼”,更准确地说,是鲸鱼的尸体,在深海之中缓缓落下,如同一道白色的幕布。

鲸落(Whale Fall),当鲸鱼死去之后,就会在海中缓缓下落,直至沉到海底,然后它的尸体就会成为新的生命绿洲,供深海之底的微生物们继续存活,这一过程可以维持百年之久。

“真美……”

“好漂亮呀……”

直到这时温妮莎才突然发现,魔神就站在她的身边,不声不响,满怀敬畏,一同瞻仰、赞美那道鲸鱼留下的奇迹。

鲸起,沧海落,鲸落,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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