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艳阳高照,金色的光芒毫不吝啬地洒向中心城,青灰色的高大城墙在光明之下享受着安宁,这城墙古老却依旧坚不可摧,中心城之所以能占据大陆中央这个交通要道而屹立不倒,在一方面上也是因它的存在。
“咔嚓!”程云用自己珍爱的相机印下了刚才被正道的光刷成金色的城墙,看着相片上足以与烈焰骄阳争辉的中心城,程云心满意足地拖着程鑫继续前进。
“姓名,身份。”守城的小哥哥机械地例行公事。
“我是程云,这是程鑫,来自北地。”程云老实交待,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哥哥。
在听到“程云”二字后守卫愣了一下,又打量了她两眼,然后在看到程云指着的那一团“东西”之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难以置信,这竟然是个人。
程云发誓,她只是想早点到,又不好抛下程鑫独自前行,于是就拉着程鑫的手跑了起来,要怪就怪那个笨蛋哥哥实力不够,连叫她一声都做不到。活该被她拖在地上跑。
此刻委屈得不成人样并缩成一田的程鑫在回忆起长达四个小时“面部着地、滑行吃土”的活动只有一句话想说:“你赶时间就自己先走啊,把我当尸体一样拖是几个回事?”
不过好在除了路途较为颠簸,脸上受创积较大,吃得不怎么干净,心理阴影面积扩张剧烈以外程鑫并无大碍。
他的身体素质本身不差,而且程云在骸骨林中得到的来自貉甦的能力中有一项是调动生机,这也能帮助他恢复,这点“小苦头”应该是算不上什么的。
程云进了中心城,找了家客栈将看上去仍未从“晕车状态”中恢复的程鑫安顿了下来就开始了自己的中心城一日游,你可不能指望她干愣着看程鑫睡觉对吧。
中心城的南区是贫困区,东边是生活贸易区,西边是自由区,中央是行政区而一整片城北全部都属于中心学院,是名副其实的教育区。程云四处乱逛欣赏着与北城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与风土人情,起码这里的建筑从外表上来看是用石料造的。
漫无目的程云游荡到了城北,她想起来自己还要报名中心学院,便跑去拿了一张表格填信息了。此时虽然是秋季的开学季,但已是开学季的最后几天了,所以人并不多,程云上交了表格和五元钱就算是报名成功了,之后只要在开学时到校即可。元钱相当于北地的鳞石,是中心域的通用货币在东南角也被广泛使用。报名过程十分简洁主要是因为程云选择的是内院,而内院的招生准则“是来多少要多少”。
程云离开了城北,她在离开客栈之后没过多久就感到了一阵窥视感,一种不同于路人的难以言表的特殊窥视。偷窥者藏得很好,他时不时的注视只会让程云产生一种莫名的焦躁,让她感觉自己是一只被玩弄的猎物。她现在就像一个在问自己出门前是否关了灯的人,被纠结和困惑笼罩却又暂时找不到解法。
这种窥探并没有消失,它一直萦绕在程云四周,让她都失去了拿出相机拍照的心情。她聪明的小脑袋瓜一转,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联绅派的人给盯上了,为了不成为师娘口中任人**的绒布球,她向城中心走去。还没等她走到,那种心慌的感觉就毫无征召地消失了。
事实上程云的感党并没有错,只不就过偷窥者不是什么联绅派的鬼畜角色,而是刚刚手刃和一位南铜学者的何风。
何风在南十三街与李无尘交谈后并没有返回东四街,而是在西城区四处逛,没有理由,他就是突发奇想要这么做,总感觉西边有东西吸引着他。就在他漫步于城西的时候,一抹樱粉色闯进了他的视域,大街上花花绿绿的招牌数不胜数,甚至是五彩缤纷的头发也不是没有,可就是这抹不算常见却也不应视引起旁人过多注意的樱粉色一下子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他,没有主动暴露,而是使出了屠龙氏曾教给他的一切可能起到作用的方法技巧来隐藏自己,一种预感在他心头迅速滋生然后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他的脑海中已经装不下其它可能性了。狂喜在一呼一吸之间侵蚀了他,让他只能凭着本能行事,凭着本能不敢再靠上前去,哪怕只一小步。
“你在害怕。”吹樱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不会的。”何风答非所问。
“不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吹樱此刻必是一副嘴角上扬的模样。
“不会的。”现在的何风似乎只会说这一句。
“他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不是吗?”吹樱一点也不稳,语气温柔,言辞委婉,慢慢收拢网绳。
“不会的。”何风的语调没变,似乎是在回答什么。
“你看啊,他的头发变了,他的相貌变了,他的相机也不见了,他记忆也没了。”如恶魔的蛊惑一般的低语一下下地叩在何风的心头尽情碾轧着他残存的不愿放弃的希望。
何风突然向前走去,他抓住了一丝希望:“不,他的衣服!”
吹樱早有预料,出言掐灭了最后一团弱小得可怜的希望:“其实,您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现代的衣服款式虽然有些少见,但在更生行有里也不是没有。难不成您还指望他能在出生的时候就穿着现在身上的衣服,或者他自己缝制?别自欺欺人了啊,我亲爱的主人~”
何风失语,不仅因为吹樱的话,更因为程云冰蓝色的眼瞳,其中包含的冷静与警惕,还有他看不懂的瑰丽光芒。他好像的确是变了。
“既然该失去的已经注定得不到了,那么……您还要走上前去吗?在一句令人尴尬的‘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之后呢?您还要待在他身边吗?是待在他身边看着他长大、结婚、生子,看着他悲伤、快乐,看着他走上拿完全不属于您的一条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陪他走完一生,然后也许您运气很好地换回来一句‘哦…你看上…好熟悉啊。’但也只能是好!熟!悉!还是,您要在他边上,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将他改造成一个您记忆中的程云呢?那样,听上去也挺好的吧,毕意您又重新拥有程云了,那怕那只能是一个用甚至能都称不上是原本材料重新打造出来的‘人偶——程云’但也总没有强,对吧?再或者您是打算离开他吗?可离开了他,您又要到哪里去呢?您又能往哪里走呢?要不然…就再死一次吧。哦!对了…您可千万别忘记…在死前将他也一起带走啊,万一再下辈子他就能记起您了呢?”
吹樱循循善诱,一副为主谋划分忧的忠臣模样,实际上只有三个字才能形容其真实想法:“敲开心!”夺舍大计已经顺利地走出了第一步,指不准哪天就成功了呢。
何风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机械地跟着程云,机械地重复着那句话:“不会的。”
吹樱见攻势颇有成效,便再添了一记猛药:“您在意的真的是程云吗?还是说…您只是缺少一个树洞,缺少一个安慰,缺少一个出口呢?如果您真的在意他,您又为什么会本能地不愿走上前呢?您到底是不愿意相信您自己…还是他呢?您愿意承认吗?其实他在您心里…并没有您想象得那么重要啊,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吹樱也愿意聆听您的倾诉呢?您只是孤单太久了,程云又怎么会是无法替代的呢?”
何风一阵恍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他却一张口便是一股锋利冰凉的痛直往他心头钻。他一吸气,九月的秋风立即化作无情的利刃在他胸腔中肆意地剜,使劲地揕。霎时间,一切言语终成一时嗫嚅,只有吹樱阴刻的话如附骨之疽。
吹樱并没有任何见好就收的念头,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优良理念继续将何风不愿意主动去细想的东西撕开来放到他面前给他看:“那么,您能告诉吹樱,您像到候是希望他就是程云呢,还是希望他…不是程云呢?”
“不是的!”何风极力想解释些什么以至于惊呼出声。这也算是他将的第二种话了,同时也证明了他其实一真在吹樱的话。当然,要是换一种说法,吹樱所说的本来就是他想到的。他至今全都不是很清楚吹樱到底还算不算是他上辈子一直在心里放大负面的那一部分何风。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何风对吹樱天然弱势。
“还请您…抬头看四周。”吹樱的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悲哀,虽然那优雅的口吻并没有变。
何风抬头,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很不对了,他之前的自言自语在外人听起来无疑是疯言疯语。最初的时候声音还不响,也没几个人注意到,甚至注意到也不会怎样。可在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上涨之后。路人们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了,好在这一切并没有惊动程云,她可不认为联绅派老练的猎手会闹出这种动静。
“又是这样。”何风的声音有些低落,他本以为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但事实上好像并没有,吹樱的声音也不是很轻松,他们的声音一同响起,一个在何风嘴边,一个在他心间,"又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何风!”远处一声叫唤传来,是李无尘,他面上带着激动与欣喜一边向何风招手,一边向他跑来。他靠近了,还没等站稳就大口喘着气说:何风…找到了,找…找到程云了。”
果然,果然是这个消息。何风有点苦涩,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原来朝思暮想的消息在这一刻听起来竟是如此刺耳。他也清楚了自己之前没给出的回答究竟是什么,他的的确确不希望那就是程云,他就是太自私了。何风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他想要再看一眼人群中的樱粉色,但,已经不见了,他之前愣得太久了,久到有些人已经离开,不知是否后会无期,此刻却终只剩他畸零一人。
“果然…又只剩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