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风？”程云一转头，疑惑地呢喃了一声，因为本来应该稳稳跟在她身后的何风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她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白雾之中的能见度虽然很低，但也不可能仅凭白雾就分开他们两个，背后自然是有人在捣鬼，何风的手段还是不少的，所以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尽快破局。
心火在她身前凭空点燃，无往不利的心火这一次也没有例外，它焚烧着周围的白雾，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趋势。唯一令人费解的就是，周围的白雾好像怎么烧也烧不完，依旧维持在一个不低的浓度。
总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出现，来打破僵局，虽然现在也不是很僵。总之，一个面容白净、看着斯文瘦弱完全没有杀伤力、人畜无害的腼腆小男生穿着一身带兜帽的黑袍朝程云走了过来。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与行动，戴起的兜帽又让人感觉有点神秘。
程云微笑起来，她惊讶又很开心地发现了一件事，对方和她差不多高，这让她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毕竟都是小矮子嘛。不过该问的还是不能少。
“你是哪位？”
“我是，刘念祎。”对方的声音也是清脆的，听起来没有对程云抱有恶意。
“你在和人缠斗？”又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对”对方坦率地承认并做出了一定的解释，“对方是个用刀的好手，我刚才是运气好才把他暂时逼退，因为我大概率会被对方杀死，所以我才委托你们的。”
“所以现在暂时没有危险？”程云轻笑着再次开口。
“嗯。”说罢，刘念祎从袍子中取出一个通体雪白，有雾气缭绕于其上的小巧偶像，然后将它捏碎。周围的白雾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你可以收起那团火吗？”
程云如梦初醒般答应了一声，然后收了自己的心火。
“我答应过的报酬不会少，但是委托也会继续生效。如何？”刘念祎似乎心情也不错，浅笑着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可以。”程云自然不会拒绝。
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
……
另外一边，何风突然发现走在自己身前的程云不见了身影，就好像是对方突然发现了什么然后甚至来不及跟他说一声就直接加速，于是把他落在了后面。
“啊，怎么跑得这么快啊？”何风嘀咕了一声，没有莽撞地先前追赶，他深知这种环境下不可以慌乱，着急追赶程云的结果大概率就是被彻底分散，还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何况他在单兵作战这方面本身就不弱。
“这白雾有点异样。”他在心中默默做着判断，但是并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何风缓步向前继续走着，手中吹樱半出鞘，时刻警戒周围。说到底他现在连圣域都不到，自然需要加倍小心。
纯白的刀光划开了浓郁的白雾，两种相近的颜色却在这种时刻泾渭分明。
白雾气息异样，刀光更是恶意爆棚，直直冲向警戒状态的何风。
吹樱半出鞘的部分瞬间变得锋利，刃锋抵住了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何风也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仍是白茫茫一片。
“合伙钓鱼？”他的心中蹦出了这么个疑问，但是没有人能够给他解答疑惑。
又是刀光，这次是两记，同时袭来，却是奇怪地来自前后两个完全相对的方向。
何风当机立断，侧身一滚，两道刀光相撞，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爆炸，激起空气一阵翻涌。
可是，他仍未发现，出手者的踪迹。这该死的白雾为袭击者提供了良好的隐蔽效果。
若是他有在血绯之间中的实力，不只要到了圣域，再次获得流淌于他身体中的超凡力量，他就能有数不清的方法来破局。可惜，他还不行。
等，是他唯一的选择。
三道刀光飞来，这次均是从他前方杀来，其一瞄准咽喉，其二对准心脏，其三直指大脑。
不过再怎么样结局都一样，。
吹樱全出鞘。
锋锐的玉剑刃锋自下而上一记挥砍抵挡住了三段刀光。
何风确实可以很轻易地躲开，但他选择暴力拆解，只是为了测试一下对手斩出的刀光叠加之后的强度，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第四次袭击很快就来了，很有规律地，这次是四道刀光，正好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传来。
何风灵巧地向地上卧倒，没有意外，他躲开了。
“很奇怪。”这就是他最直观的感受，对方绝对到达圣域了，能信手斩出如此刀光的人不至于要和他玩这种无趣的把戏。对方如果不是精神病人，那就一定是有什么内幕或者隐情。
那么，会是什么内幕或者隐情呢？
画面回到程云这里，正当刘念祎和程云相谈甚欢，一刀纯白的刀光杀来，打破了欢乐的氛围。
对于何风来说有些许压力的刀光还没有杀到两人面前就被冰蓝的心火融化崩裂，在半空中碎裂，消失得无声无息。
“他来了。”刘念祎提醒着，眼中异彩流转，却因为兜帽的掩饰而没有被程云察觉。“小心应对。”
程云没有回话，她正在品味与貉甦达成拟半亡契约之后获得的记忆与知识。真令人诧异，在这种紧张刺激的氛围下，她竟然还有闲心去做这些事情。
第二道刀光再度袭来，依旧被融化在半路。
这下，没有第三波刀光了，对方好像是知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并不能对程云产生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可能连消耗都没有。
于是，程云和刘念祎就看到一个古铜色皮肤、长相粗犷、一头漆黑短发同样显得狂放不羁的健硕男子提着一把长刀缓缓走来。他身上滚滚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和杀意毫不掩饰，任谁来都知道他们真正的敌手出现了。
而程云只是微笑。
那个肌肉鼓起，身躯如同钢筋浇筑起来坚毅的刀男也没有废话，抬起长刀就准备正式开始紧张刺激的近身肉搏战。
异变陡生！
沉默不语的刘念祎猛然冲刺，在左手捏碎一个不知名偶像的同时右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如扑击猎物的毒蛇般窜出，匕首上淬有剧毒。
是个人恐怕都会以为富有责任心的刘念祎要独自与刀男搏斗，让程云可以安心远程输出，或者直接跑路吧。
然而他的匕首对准的是身形较小的程云的后心。
不过还好，这个场上的三个人中没有一个人会有上述的那种天真想法。
可，奇怪的是，程云只是微笑，她并没有去阻止刘念祎的动作，哪怕她早就察觉对方心中有鬼，哪怕她早就感知到他袭来的动作。
可能是程云感觉吹樱的手感很不错吧，冰蓝色的心火幻化成一柄冰蓝色的吹樱。
这只是瞬间的事。
而她挥剑抬手，挡在身前也是瞬间的事。
“当！”
刘念祎的匕首穿透了程云，甚至在可笑的惯性之下，他的整只手掌都穿过了程云的身体。但是程云没有任何触感，反而是她挡在身前的心火吹樱上传来了一股不算很小的力道，虽然对她来说很不够看。
那个所谓的刘念祎，只是一个虚影，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刀男也不过是一手障眼法，杀招来自身前，她身前那个隐去了自己身形的幻术师。
“还不错，”程云饶有兴致地评价道，“至少在幼稚园小班里面，你都水准算是中上游了。”
对视觉的欺骗，对气息感知的欺骗，其实这个幻术师确实还不错，只是挑错了对手。
“你知道吗，幻术就是骗术，也只是骗术。哪怕欺骗了对方的六感，也不代表你能赢，更何况你连我的五感都不能完全蒙蔽。最关键的是，你连自己都没有骗过去。”她甚至有闲情逸致去教导对手。
可是对方没有动，隐藏着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他的世界中，此刻举目皆敌，四面八方传递的都是必死的危机感。
程云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在战斗时候教导对方怎么使用幻术，她说那一切的原因就是，她在布置。
现在，手段已经布置好了，心火的天罗地网已经笼罩对方，他本来还打算使用的小手段也被焚烧殆尽。
“所以，不知名的幻术师。你凭什么敢在我面前玩幻术。”程云平淡地询问，像是帝王在俯瞰臣民。
幻术师仍沉浸在幻术被破除而带来的反噬，压根无法动弹。这也是程云说他菜的原因之一，当然，这只是与貉甦相比，放在同龄人层次中，幻术师已经很不错了。若是他在幻术方面的造诣足够，他完全可以欺骗自己，让自己以为没有受到幻术反噬的效果，说到底幻术反噬也不过是幻术的一部分，用魔法打败魔法是最方便也是最有效的。
程云用心火吹樱挡下他的攻击时，心火就如附骨之疽缠上了他，不断以他的幻术布置为燃料熊熊燃烧，愈演愈烈，否则他老早跑路了。要是他早一点知道这批新生中会有这种怪物，他压根就不会往这边走，小命难道不重要吗？
心火组成的天罗地网收束，程云打算活捉对方，问一点东西出来。
幻术师心里苦啊，他现在唯一能动用的力量就是临行前伊斯洛在他脑海中刻画的纹路，对方说这是只有到万不得已时才能使用的，建议是在他死前一刻使用，只要不是校长那个层次的人来，基本都没有办法阻止他。虽然伊斯洛很可怕，但是他还是很守信的，而且，他对他来说还有用，他不会让自己这颗棋子就这么白白浪费的。这就是幻术师对伊斯洛的信任的来源，很功利，但是很实在。
幻术师心一横，面容狰狞地启动了伊斯洛给的后手。
程云也从对方的表情和精神状态变化中感觉到了什么，她也知道活捉是最理想的情况， 并不会拘泥于这一点，所以她打算一有异变就果结了这个嚣小。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伊斯洛的后手就像是一颗叫做维生素C的毒药与一颗叫做钙片的解药，只是骗人用的。
“你在玩啥呢？”程云差点就这么问了出来。
“碰！”幻术师炸了，物理意义上的炸了，血肉糊了心火一身，虽然这只是像加柴一样让它越烧越旺。
“什么情况？”程云也很纳闷，对方摆出了一种玉石俱焚的态度，引发了一个心火都阻断不了的手段，却只是用来自杀的？虽然结局差强人意，但是这过程也太离奇了一点吧。
来自心火的反馈让她很确定心火刚刚焚烧了一个灵魂，也只能是幻术师的。
“奇怪的人。”程云只是嘀咕了一句。
……
接下来，让时间回到程云还在和“刘念祎”畅聊的时候。
何风这边，他已经挡住了十三波刀光，但是状态不算很好，主要的压力不仅仅来自于四面八方杀来的刀光，更在于他需要高速思考，寻找破局之法。
“奇怪”，这就是一直萦绕在何风心头的感觉，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奇怪的白雾，奇怪的分散，奇怪的氛围，奇怪的刀光，奇怪的用刀者。
“呵。”何风轻笑一声，与此同时，吹樱铮鸣，赤红的剑身晕染上星星点点的纯白，“你的幻术，不过如此。”
何风怎么说都是剑术天才，也自然能看出对方用刀的熟练度与斩击挥出的刀光强度相差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在多次的试探下也终于是弄清了自己处在在幻术之中。
找到幻术流动的节点，一剑破坏幻术的运转。
幻术，已破。
而在何风破除幻术的前一刻，一道刀光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没有任何实质感觉，就像是对方不存在一样。
可，幻术一破，左脸上便传来丝丝疼痛。
回头看，一片染有他的新鲜血液的树叶仍在半空中飞扬。
“还好。”何风稍微松了口气，他及时摆脱了幻术的影响。
幻术师的本体不在这里，他周围的浓雾已经消散，看起来这白雾也是幻术的一部分。远处，冰蓝色的火光相当显眼。没有迟疑，何风手持吹樱就往程云的方向赶去。
程云刚还在疑惑幻术师的奇妙操作，就看到何风靠近过来。
“你受伤了？”程云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左脸处的小伤口，然后到了何风面前，踮起脚尖，两一左一右手抚在他的脸上，左手大拇指上附着一层暖融融的心火贴着伤口处慢慢滑过，原本就不重的伤口立刻愈合，“好啦，这样就没事了。”
何风眨了两下眼，感受着脸上的温度，看着程云精致的小脸贴近，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
“嗯？心动了？”这是吹樱日常的调侃，“他可是你的好兄弟啊，变态。”
无视之就行，何风心态好，他正听着程云简述事情经过。
“刘念祎呢？”何风皱了皱眉，结合刘念祎之前的话语，他心中已经有了个猜测，“我们再找找看看。”
刘念祎并不难找，毕竟他已经不会动了，全身上下是细密的伤口，与何风刚刚愈合的那种同款，原本干净的黑袍也被弄的皱巴巴、破烂不堪，胸口横亘着一个巨大的贯穿伤，这应该就是致命伤。他倚靠着一块大石头，地上的青草已经被血液染透，他的一些血肉被切割分离了下来，许多骨头被粗暴地取走，大半个头骨已经不见了，但我们仍然可以看出他为微微翘起的嘴角。
他没有输。
两人没有说话，他们只是来晚了，但也没有什么负罪感，事已至此，程云用心火
焚化刘念祎残破的身躯，也一同焚化了他剩余的灵魂。
……
很远处。
“呼，差一点就晚了。又是这蓝色的火焰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这种熟悉的感觉，真的是你回来了吗？”伊斯洛目光有些邈远，思绪似乎也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突然，他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玩世不恭又阴险狡诈。
“哟，这不是幻术师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你怎么会以为我交给你的仪式是让你翻盘用的，而不是拿来废物回收利用的？还真是愚钝。”
与对待虞星、许颜明和刘念祎的态度不一样，他清楚幻术师是个什么玩意，所以并没有什么交易与契约的环节，他只打算把对方压榨完，然后用他的作为“养料”来壮大其他魂而已。
“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事成之后，我会用‘骸骨之叹息’把你复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