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在不停的战斗。”
雷宁用力挥舞着手中钉满钢钉的木棍,大声吼出这样的话。因为动作摆的很大,学校楼顶的风也很大,她穿着的裙子微微飘起,但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意是否会走光。
“不要再乱动了,你想害我长针眼吗?”
白幽蹲在不远处,双手抱着膝。低声吐槽。
“你大腿上的肌肉好恶心。”
“是吗?那作为你的死党,我建议你立刻自挖双眼。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你的所有烦恼了。”雷宁道。“反正你向来看什么都不顺眼,眼睛留着也显得多余。”
“这个世界是个地狱。就算眼睛看不见,耳朵也依然会听到不想听的话,鼻子也会闻到不想闻的气味,皮肤也会接触到不想接触的东西。”
“你还真是麻烦死了,那就真的去死好了。”
“不要。”
“为什么?”
……
“喂,我问你话呢。”
停止挥舞木棍的动作,雷宁转向白幽的方向,她依然保持蹲下抱膝的动作,脸却别到一边,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半张面孔,露出了的半张脸隐约有点发红。
“因为……起码这个世界还有你在。”
这句话说的很小声。但雷宁的耳朵却很好。
“肉麻死了。”
“我知道。那你还不快把自己的耳朵切掉,笨蛋。”
“切了我才真的是笨蛋了。”
不知不觉,认识这个别扭的家伙也快十年了呢。雷宁想。
可能是受到警察父亲的影响,雷宁虽是女生,但自小就给人一种热血的印象。尽管她说话有时强硬不饶人,为人却很正直。
白幽的情况则刚刚相反,她个性阴暗,毒舌,对任何事物都带有偏见,加上平日一身漆黑穿着,长发留到腰部,象极了恐怖电影中的女鬼,自然就“朋友很少”了。雷宁可能是世上她唯一愿意结交的同龄人。
关于白幽的家庭背景,那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起码那对学校的人必须保密。
“本来你给人的第一印象已经‘够黑’的了。把你妈是混黑道的事情张扬出来,会很麻烦的吧?”
“反正我也不打算和人说,不,我根本就没想过和人说话。”
“那我放心了,才怪呢,‘没想过和人说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当然,你是个例外。”
“谢了,但一点也不觉得荣幸,反而感觉很麻烦。”
以上是进入高中的第一天,雷宁和白幽的对话。
警察和黑社会一姐以前是关系很好的同学,这种事也真是有够天马行空的了。雷宁经常都会这么想。
7岁的时候,雷宁随父亲参加了他大学同学的聚会。当时父母刚离婚不久,自己判给父亲,因为“可以节约一顿饭钱”这样的理由,她被父亲带到了聚会的饭店。而带女前来的人还有白幽的母亲。双方很巧合地在饭店外相遇了。
“好久不见。”父亲主动向对方打招呼。
“也不吧,最近不是经常见面吗?”
“额,咳咳。”
白幽的母亲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和父亲简短的对话已给人透出爽朗的印象,一直在家中非常严肃的父亲竟会流露出这种狼狈的样子,当时还是小孩子的雷宁自然感到不解。
“是因为和这个阿姨外遇,爸爸和妈妈才会离婚的吗?”她这么问。
“什……?”
原本在对方面前已有些尴尬的父亲立刻僵在当场。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电视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男的因为外遇了,所以才会离婚。”
“这,这这这,真是岂有此理,现在电视里怎么尽是这些少儿不益的东西。”
父亲不知如何解释,站在他旁边,白幽的母亲却很淡定,问过了雷宁名字后,她大方地弯下腰,拍了拍雷宁的头。
“小宁你完全误会了哦,虽然我和你爸爸在上学的时候也的确有短暂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我们现在完全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会有所交集。”
“工作?阿姨你也是警察吗?”
“呵呵,不是的哦。阿姨的工作嘛……对了,这是我的女儿。”
她突然话题一转,把一直缩在其身后的白幽推到雷宁面前。
“可以和她当朋友吗?来,小幽,和小宁打个招呼。”
……
“哦,这孩子有点怕生。快,打招呼啊。”
“朋,朋友什么的,人家才不需要。”
白幽的目光始终望着地面,她显出困扰的表情,声音还带着胆怯。
“喂,你这样是不对的。”雷宁大声说。
“嗯?”
白幽身体一震。
“朋友是很重要的哦,在一个人的人生道路上如果没有朋友,那也太可怜了吧?”
……
还不等白幽做出反应,雷宁已经拉住了她的手,用力上下摇了起来。
“你好,我是雷宁。”
“妈……”
不知所措的白幽用求助的表情望向母亲,但她却带着满脸的笑容,向后退了一步。
“就让孩子们先在外面玩一会儿,我们先进去吧,让大家等可不好哦。”
“但……”父亲有些犹豫。
“怎么?只是小朋友一起玩而已啦,如果你是担心会有不良企图的人把孩子绑架走……”
“行了,我知道了。”父亲道。“做你们这一行的,尤其是你这样的地位,当然不可能和女儿单独外出。这旁边有不少我有印象的‘路人’应该就是你的保镖吧。”
“不愧是你,眼睛很尖嘛。”
他们的对话雷宁实在听不大懂,而感觉被母亲“出卖”的白幽终于也放弃了抵抗,两个孩子虽是年龄差距不大,但雷宁的力气却明显大过白幽,要强行挣脱她的握手,真的很难。
“宁儿,那我先和阿姨进去了,你和小幽在外面玩一会儿。”
“嗯,知道了。”
反正我也不是很饿。雷宁这么想着,目送两人进入餐厅。然后转向白幽。
“我们来玩什么好呢?”
“人家才不知道这种事呢……笨蛋。”
“啥?我哪里象笨蛋了?”
“……哪里都象。”
“喂……”
以前也曾有很多母亲工作上的朋友带小孩接触白幽,但因为她的那种拒人千里的个性,根本没有哪个孩子愿意和她玩。有的孩子即使被家长强迫陪她,也很快就感到厌烦了。但雷宁却是个执着的人。拉着白幽东跑西逛,度过了对她来说非常愉快,对白幽来说却非常痛苦的一个下午。临别时,她还向白幽摆手告别,换来的却是对方的甩头离开。
“不必这么害羞吧?”
“我才不是害羞。我讨厌死你了。”
白幽回到了母亲的背后。
“哎呀,我家孩子原来也有这么激动地大声说话的时候啊。”她笑着说。
“你不会欺负人家孩子了吧?”父亲问雷宁。
“没有啊,我们关系挺好的。”
“完全看不出来。”
本来以为,过了这天,两人以后都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了。但第二天,白幽却突然转到了雷宁所在的小学。白幽的母亲更在放学时主动找上雷宁。显而易见,白幽转学是其母刻意安排,但当时年龄尚幼的雷宁却想不到那么多。当得知白幽转来的事后,她只是单纯地感到很开心而已。
“好可惜,你们两个孩子有一岁之差,无法在一个年级一个班读书,我家孩子怕生,来到陌生的环境,小宁你有空要多陪她哦。”
“没问题。”
雷宁拍胸脯保证了,她也确实做到了,不光在午休时总邀白幽吃午饭,课间休息时偶尔也会拉她出教室活动,放学后还会结伴回家。逐渐白幽终于对她没有那么抵触,虽不会用嘴说出来,但她已经越来越依赖雷宁这个朋友。
在白幽母亲的安排下,两人在同所小学和初中毕业,现在又进了同一所高中,随着年龄增加,雷宁也慢慢了解到了白幽的家庭情况,父亲也曾多次要她不要和白幽走的太近,但她觉得自己能辨别好坏,白幽性格虽然性格阴暗,但本质却没有伤人害人的坏心。要是她真的要做什么坏事,作为友人的自己自然更要看着她,拦着她才行。
但事情的发展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我必须陪你旷课不可?”白幽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嘛。”雷宁答。
“虽然我没有想过和你之外的家伙搞好关系,但在学校里,我可是个优等生好不好?不象某人,成绩差还不以为耻……”
“搞笑了,成绩好就是优等生?我这个差生头一个不服。”
雷宁用力再挥了一棒。
“那你想怎样?”白幽又问。
“拉你旷课咯。”
“哎……”
警察的女儿无心向学,而黑道的女儿则还有着好好学习的一般常识。
“叔叔会哭的吧?”
“哦,昨天又说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了。你家呢?阿姨很高兴吧,这次的中考你好象又是第一的样子。”
“我不是为了她才学习的,她太忙了,根本顾不上我成绩的好坏。”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不用放在心上,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嗯?”白幽揉了揉眼睛。“怎么突然感觉有些困了?”
“那就睡一会儿吧。”雷宁道。
“开玩笑,这里这么脏……”
话还没有说完,白幽的身子突然一歪。幸好雷宁眼明手快,在她倒地的同时冲过来扶住了她。此时的白幽已意识全无,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受不了你的洁癖。”
勉强扶稳白幽,雷宁将事先准备好的报纸铺到地上墙上,让她靠墙坐在上面。然后朝屋顶的角落处走去,回收了一个小方盒。
“那家伙给的东西居然真的有用呢。”
那盒子外表虽不起眼,但正是此物导致白幽昏睡过去。它能释放出特殊的催眠电波,如果不是雷宁早已戴上了特制的小型耳塞在耳朵内,恐怕也会中招。
“好吧,那么接下来就速战速决吧。我可是牺牲了和老爸‘要认真学习’的约定,旷课来忙这事的呢。”
就象是要回应雷宁一样,白幽的身体突然散发出了黑色的雾气,慢慢从她身上脱离,然后又聚集到一起,形成了某种动物的形状。
是狼。
“开什么玩笑,上次还只是猫而已吧?”雷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钉满钉子的木棍。向那黑色的异形打了过去……
我第一次在白幽身上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那是在五年前。
我当时和她正在逛街的,从她后背突然冒出了一只黑色的蜻蜓,我伸手去抓,它却灵巧的飞开了。白幽对我的举动感到不解,而当我向她解释之后,她却歪着头道:“蜻蜓?我身上跑出来的?我怎么没有看见?”
原本以为她在开我玩笑,但很快我便知道她并没有骗我。那蜻蜓在四周走着人们的眼前飞过,却无一人对此异物表现出半分兴趣,他们都看不见它,蜻蜓在人群中飞舞着,就象在物色着猎物一般,很快,它找到了目标,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它停在那人身上,再次化为雾状,就象是被吸收了一样进到了那男子的体内。男子的表情突然一变,停住了脚步,他身后正走着的一女子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后背,然后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男子猛地转身,狠狠给了那女子一记耳光。
“撞到老子了,你找死吗?”
他大吼大叫起来,一个耳光好象还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当时如果不是有周围的路人将他强行拉住,他一定还会对那女子继续施暴。
“又……又来了。”
在那男子发狂的时候,白幽抓住了我的衣角,她手抖的厉害,脸上也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怎么了?”我问。
“我总是会遇到这样的事,身边的人没来由的生气,闹事。我好怕是因为我……”
……
是因为那只黑蜻蜓吗?当时我还不能确定。因为无法抑制内心的好奇,我把此事告诉了白幽的妈妈,我本来并不期待她会把只是个孩子的我说的话太当回事,没想到阿姨却冷静的接受了。
“真没想到,小幽身上会有这样的秘密?”
“阿姨,你信我?”
“小宁是个率真的孩子,我相信你不会说这种奇怪的谎话骗我
阿姨是白幽的母亲,从她那里我也确认了白幽所说的话。就如她所说的那样,自小她身边的人就经常会莫名其妙暴躁起来,没理由地找别人麻烦。阿姨起先也没有想过这和白幽有所联系,但类似的情况一再发生,她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这是否真的和自己女儿有关。
“那孩子也一直无法安心,又听了些别人的闲话,所以性格才会那么孤僻。直到遇见了你。”
“我?”
“没有人愿意做小幽,当母亲的人自然很心疼。但那孩子自己不迈出一步的话,根本无法期待会有孩子会主动接近她,而且还能一直和她当朋友,但你出现了。正因为这样,之后我才会把小幽转到你读的学校,还会拜托你多和她一起玩。所以……”
阿姨抓住了我的肩膀。
“所以,就算那孩子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也不要讨厌她好吗?小宁,你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吗?”
“那是当然的。”我毫不迟疑地回答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白幽那家伙才是最可怜的,我怎么会讨厌她呢?”
“你……”阿姨望着我,象是要说什么感激之言,最后却发出了一声苦笑。“真不愧是那个人的孩子。”
关于她和老爸之间的过往,因为兴趣不大,我没有怎么问。
当时我暗自有了打算。
如果我能“看见”那些东西,那么我会不会也有消灭他们的能力呢?
“还好,只是稍微大个了点,毕竟不是真正的狼。”
雷宁用5分钟左右结束了战斗,那之前还凶神恶煞的黑狼已被轰散变回到雾状,在空气中不见踪影。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一年左右也都会太太平平的了。”
这已是她第三次除掉白幽身上怪雾化成的动物。每消灭一次,怪雾都会消失数年,但再次出现便会幻化成更加巨大的动物。第一次是蜻蜓、第二次是猫,而这一次是狼。
“下次会变熊出来吗?还真有那么点期待呢。”
看了眼手中因击打黑狼而破损严重的钉棍,雷宁道。她嘴上虽是轻松,但其实心里并不平静,那狼其实相当凶猛,只是没有什么脑子,只懂一个劲儿冲上来撕咬,对挥向它的钉棍全然不知闪躲,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后,就这么“挂”掉了。
“接下来,该把白幽叫醒了。”她取出那催眠小盒子。“我记得那个人把这交给我的时候说,要唤醒人,只要按上面的红钮就行了,嗯,找到了。”
按下红色按钮,小盒发出极响的电铃声,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雷宁被震地差点跌倒。
“这不就只是普通的闹钟效果吗?”
她将小盒丢出,正好落在白幽脚边,这声音实在大的惊人,白幽猛地醒了过来。“这是什么声音?”她捂上耳朵叫道。
好在那盒子只响了一两分钟便停了下来,雷宁将其收回,朝白幽挤出一个尴尬笑容。
“嘿嘿,这是我刚买的小型闹钟,见你突然睡了。就想用来叫醒你,没想到这东西这么闹腾。”
“你这是在卖恶作剧玩具的店里买的吧?”
白幽正想抱怨几句。学校楼顶出口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雷宁同学,白幽同学,你们不上课在这里做什么呢?”
来人是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性,梳着团子头,身穿淡红色,打着大块补丁的旗袍,脸上架着一副镜片挺厚,明显极有度数的眼镜。一眼望去,这女人摸样虽是挺美,可这副扮相,活脱脱就象是民国时代背景的电视剧里跳出来的一样,显得土里土气,很是滑稽。
“何,何老师。”
看见对方,雷宁立刻站正,并把手里的钉棍丢的远远的。对方正是她的班主任老师,姓何名冷。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一回事?我在楼梯口就听到了,你们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老师担心地不得了。”
危险的事倒是的确有做啦。雷宁低下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此刻的局面。
说到这位何冷老师,倒是位心地极好的人,只是在学生看来婆妈的很,有些保护过度的倾向,所以私底下被学生们取了个“民国老妈子”的外号。
“交给我吧。”
白幽这时站了出来,轻拍了一下雷宁的肩膀,示意她跟上她。
“你想干嘛?”
“准备闪,民国老妈子的说教我才不想听。”
白幽走近何老师,突然弯下腰,这个举动让对方吃了一惊。
“白幽同学,老师也不是那么生气,你不必行此大礼的。”
“就当是提前道歉吧。”
白幽说着,直起腰来,那一瞬间,她用手指钩走了何冷脸上的眼镜,顺势又塞进了身后雷宁的手上。
“啊,眼镜,眼镜……”
失去了重要的视物工具,何冷立刻慌了起来,显得六神无主,双手朝前乱挥。白幽拉上雷宁,绕过她向出口跑去。
“喂,这么做好象有些过分吧?”雷宁边跑边道。
“充其量就只是一千字左右的检讨而已,过会儿我给她写三千字,换个耳朵清静。”
“干的漂亮‘优等生’,可你多少考虑下我这劣等生的语文水平好不好,我可是一百字的检讨都很难写出来的说。”
“我帮你写就是。”
“那可说定了。”
两人冲下楼梯,跑的飞快。但很快便被拦了下来,一道身影从两人中间走过,那人一个转身,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两人后领。她们只觉勃上一紧,一道巨力猛向后拉,顷刻间已将她们制服。
“梅,梅光?”看清对方,白幽立刻露出绝望的表情。
“叫我‘梅光老师’,死熊孩子。”身穿医生白袍,一脸冷艳的女子说道。
“你们的脸我有点印象,一年纪三班的雷宁和白幽,说起来你们的班主任是……”
“小,小梅,幸好你来了。”
此刻,何冷老师也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
“果然是……喂,我不是对你讲过很多次了吗?在学校里别那么叫我。”
那梅光老师虽明显比何冷年轻一些,但说话口吻却很不客气。从雷宁手中拿回眼镜,她
直接将其架回到何冷的脸上。
“温柔一点啊。你是医务老师吧?”
“谁规定医务老师就必须对人温柔了?你够温柔,你能逮到她们吗?”
梅光把雷宁和白幽推到何冷面前。
“真是的,下次不要这么淘气了,老师的眼镜可不是玩具哦。”何冷说。
“你面对的是读幼儿园的小朋友吗?”
“虽然这里不是幼儿园,但就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来说的话,她们就是小朋友没错啊。”
“没错你的头。照你这么说,80岁的老太太看到40岁的中年人罪犯,也可以笑着以‘他还小,不懂事’作为理由,觉得要抓他的警察是在小题大做了吧?”
两人那相声似的对话旁人听来只会觉得哭笑不得,但雷宁和白幽却笑不出来,因为她们如今不光要面对老妈子苦口婆心的爱心教育,白衣恶魔的肉体摧残或许也将接踵而来。
顷刻间已将飞速奔跑中的两人制服,无论是力量还是反应力绝对都异于常人这位女性是校医梅光,肩负着为学校中因各种意外而受伤的学生治疗伤痛的神圣职责的她或许更适合穿着暴露的紧身皮衣,拿着皮鞭扮演霸气残暴的女王大人。
对于违反校规的学生严惩,对她而言可能和维护学校的和谐安定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只是很纯粹的会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拿到台面上点破而已。在高一新生的入学典礼上,她曾经做出了抢走校长手中的话筒,大声喝止台下一名偷偷和旁边说话的学生,这样的过激举动。当时她说的并不是“同学,请安静一下。”这种平和的话语。而是——
“就算听他(校长)的长篇大论真的很无聊,但好歹给个面子听完呀你们。”
胆大包天、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换做其他的老师如果那么做,可能很快就会被辞退,卷铺盖走人了,但梅光第二天依然象没事人一样喝止着在学校走廊上奔跑的学生。
“摔倒了可没人给你们治。”
她似乎只是担心自己的工作量会增加而已。虽然如果真的有人摔倒并且受伤的话,她还是会给予治疗。只是在治伤的学生离开时她会非常不客气的在他们后脑上敲上一记。
“如果还有下次,我可饶不了你。”
那口气一点也不象是在开玩笑。
在这所学校里,只有何冷会亲近梅光,那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据说她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而且是同住在一栋公寓内的邻居
对比梅光那暴君一样的行事风格,何冷则是另一个极端。她总是笑容满面,对任何人都表现出关怀和善意,经常会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理论来表达她那“世界很美好”的观点。表面上她的话虽是正能量满满,但很多内容无视了基本的逻辑,根本让人听不下去。简单说,她是个好人,但却给人“心智发育尚未完全”的印象。她就象是一直生活在童话中的美好世界里,即使面对旁人的恶意,也只会感到困扰,却不会有正常人“愤怒”的情感。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何冷才会对梅光的恶言恶语免疫,可以“正常地”和她交往。甚至用自己的歪理把梅光气到抓狂吐槽。
“有没有觉得她们的关系和我们有点象?”白幽问雷宁。
“哪有?”雷宁打了个寒战。“我们可正常多了。”
两人被请进办公室,何冷苦口婆心地对她们说教了足足二十分钟,值得庆幸的是,她们并没有被罚写检讨。而接下来,雷宁站在了医务室的门口,恶梦才刚刚开始。
“真的不要我陪吗?”白幽就在她的旁边。
“她只让我一个人来,不是你想陪,她就让你陪的。”
“那你要注意安全。”
“太夸张了,她只是说要给我治下这个伤而已。”
雷宁抬起右手,在手背后面有一个不是太显眼的伤口。如果不是被梅光发现,连她自己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小伤口的存在。
这好象是在楼顶和那个东西(狼形异型)划到的。雷宁想起来了,虽然它的爪子和牙齿并没有伤到她分毫,但在给予其最后一击的时候,它的口中好象射出了极为微小的异物,她用手背挡住了,但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痛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被训完了,到医务室来。我给你治治。”梅光这么说。
“没这个必要吧?”
“我说有,你觉得呢?”
“那,那就当有好了。”
只是被瞪了一眼,雷宁就彻底没了坚持的底气,她有勇气单挑怪物,却惧怕梅光一个眼神。
这有什么办法,她本来就比怪物要可怕多了。雷宁如此自我安慰着。
“那我去了。”
“万事小心。”
“当然。”
就算本来也不是太紧张,也会被白幽那忧心忡忡的样子弄的紧张起来的吧。站在医务室门外的雷宁深吸口气后,敲了敲门,对方应了一声,叫她进去。
“别忘了把门给带上。”梅光道。
“搞的这么神秘,不就只是看看手背而已吗?”
虽然嘴上有些抱怨,但雷宁还是照做了。当她回过头时,梅光的手狠狠地拍在医务室的门板上,将她逼在原地。
“看来那个苯蛋果然一点也没有发现你的异样,但要瞒过我的眼睛可没那么容易。”
“你,你要做……”
“过来。”
没给雷宁时间把“什么”两字说出口,梅光的手已经收回,同时抓住了她的衣服领子,很蛮横的将她拖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终于得到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的线索了。”
雷宁无法理解梅光话中的含义,但她也能察觉到自己此刻的处境非常不妙。这时手背突然隐隐作痛起来,低头一看,原本那个并不明显的伤口竟然变大了一倍之多。而且还散发出了黑色的不详之色。
“怎么回事?”
被吓到的雷宁刚站起来一点,又被梅光强行按回到椅子上。
“不要乱动,一不小心,可能真的会死的。”
梅光飞快脱掉了身上的白色大褂。她内里穿着无袖子的清凉却又紧身的洋装,但她似乎并不是想展现自己尚算拿的出手的身材,只见她的右手臂上突然出现了就如同奇幻小说中的魔法阵一样怪异的纹路,而且还散发出了柔和的绿色光芒。
“如果你觉得可怕,那就把眼睛暂时闭上吧。”
……
搞不清楚状况的雷宁完全愣在当场,她没有闭上眼睛,看着梅光将绿色的手按在了自己那有着可怕伤口的手背上。
手背上的疼痛感在一瞬间便消失了。
“好神奇。”雷宁不由得说道。
“不要多嘴,我会分神。”
绿色的手猛然抽离,一团黑色的物质已掌控在梅光手掌之内。
“虽然只是这么一点邪气,但如果长期潜伏在你的体内,你的生命力会被吸光的。”
手掌握紧,黑色物质随之消失,梅光的手也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那么接下来。”
梅光的指尖顶住了雷宁的额头。
“我有些事要问你,你可以选择不回答我,但我也有我的方法从你的脑中获取我想要的情报。”
“这是威胁?”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刚刚救了你的命,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些感激的回报吗?”
原本以为只是脾气不好的医务老师,突然就变成了拥有超能力的奇能异士,雷宁当然不可能立刻消化的过来。原本以为白幽的那种异常体质就够空前绝后了,眼前这位也的本事也非同小可,不过也多得和从白幽身体里跑出来的那些东西战斗的经验,雷宁并未纠结太久,很快便接受了这一事实。
“告诉我,你之前在天台上做了什么?”
“我忘了。”
我怎么可能把白幽的秘密这么轻易的说出来?雷宁心想。
“管你用什么法子,就算是严刑拷打,我也不怕你。”
“严刑拷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梅光收回顶在雷宁额上的手指,然后叹了口气。
“大概是演的太久,连我自己都快把自己的本性给忘掉了。”检起地上的白褂重新穿到身上。她那原本锐利的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总是板起一张面孔,恐吓学生,我心里其实也不好过。”
她在说些什么呀?雷宁不解,眼前这个还是那个如同魔王一般可怕的医务老师梅光吗?不,不可以掉以轻心,也许她只是故意装出一副和蔼的样子,想减弱我的戒心。以为我这样就会上当吗?
“你走吧。”
本以为梅光还会再说些什么,没想到她却打开了医务室的门。
放我走?雷宁有些犹豫,但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想了想,她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啊。”
“哦。”
没想到白幽就站在外面,她一直都没有离开。
“你怎么在这儿。”
雷宁把白幽的身体转了个面,推着她的后背,想要赶紧离开。她担心梅光会注意到白幽。
“雷宁。”梅光叫了一声。
“还有什么事吗?”雷宁虽然站住了,但并没有回头。
“你有遇到过一个留着八字胡,表面看上去也算挺帅的,但总是笑的很猥琐的男人吗?”
……
“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稍微沉默了数秒后雷宁答道。
“哦,那就好。再见。”
“老师再见。”
雷宁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女孩,那短暂的沉默已告诉了梅光答案。
哎,还是慢了一步,让他捷足先登了。
看着雷宁和白幽走远的背影,梅光无奈地靠在墙上,抬起头……
“最糟糕的结果。我的命还真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