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没有打坏过你的摩托。”
在那个女人被突然打倒之前,我本来是想告诉她这件事的。
作为一个以骗为荣的恶棍,因为我的谎言, 或者暴行而受到伤害的人的指责对我来说就如同美好的称赞一样,但是,我也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去背并不应该由我来背的黑锅。
在我赶到这个小区的时候,她的摩托早就已经被人破坏的不成样子了,我发誓那和我绝对没有关系。
弄坏她车的人,应该也正是现在打倒她的人吧。这是在开玩笑吧?我因为腿上的重伤而导致大脑出现幻觉了吗?
一支巨型的铁锤此刻正握在一个大腹便便的家庭主妇的手中,对,没有拿着那锤子的话,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家庭主妇而已。就是那种如果有蟑螂从她面前爬过,肯定会大喊大叫,上串下跳, 吓的面无血色的家庭主妇。
这样的人也会毫无理由地攻击人吗?而且她所选择的凶器也实在太豪迈了,梅光不会已经被她打死了吧?
我听到身后有阵阵地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正朝我们这边走来,回过头,又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一幕,那些人应该是这小区内的人,他们的打扮很普通,从部分人的服装上还能猜出他们的身份。背书包的学生、园艺师、扫地的护工……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刺眼的锋利器具,个个杀气腾腾,但目标应该并不是我,他们眼睛都直视着梅光。
“这些人来搀和个什么劲儿?难道是信不过我吗?”
我拍打着自己的头,想要得到那个向我下令的人的回应。她不总是在我面前现身,多用脑内传话的方式指示着我的下一步行动,其中就包括阻止梅光和雷宁去找白幽和到雷宁家的小区杀死梅光。
“保护她。用你的生命保护他,你可以死,但她必须要活着。”
新的指令出现了。
“什么意思?之前你不是还让我至她于死的吗?”
“照我说的做。救了她后带她去学校。然后你就可以休息了。”
……
大脑感到一阵刺痛。可能是因为我对指令产生疑问,所以她在惩罚我。
我本以为自己已是天下最无耻,最没有节操的骗子,没想到却会被人当猴子一样耍的团团转。
“不服不行啊。”
我站了起来,眼前的对手起码超过三十人以上,但是我也有不会输的自信。
“而且要是我死在这种地方,就不可能再见到改命师了。”
上吧,杀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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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醒了。”
当梅光的意识从梦境中回到现实,她正躺在学校医务室的床上,万能师巩川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并没有杀她,甚至没有找绳子之类的东西捆绑她。
因为枪伤,他的腿上缠上了绷带,梅光对他的治疗虽然当时只进行了一小会儿,但也明显起到了一些效果。不然只凭绷带是无法抑制这种程度的伤的。
除了腿上的枪伤,她的身上还有不少被利器划到的小伤口。但流血不多,那些伤口都很浅。
“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事?”梅光问。
“哦,首先是关心这个吗?你居然不问我为什么没有杀你。”
“你肯定不会杀我。让我晕倒,不正是你们安排好的戏玛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就装吧。谎话大王先生。”
梅光下了床,隔着医务室的窗户看了看学校的操场。今天不是休息日,但却没有人出现在操场上,在我的记忆中,这个时间应该有三个班级有体育课才对。
然后,她又走出了医务室。随便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学生或者老师的身影。
“这个世界,真的是什么‘平行世界’吗?”
回到医务室,她问巩川。
“我刚刚还说我是谎话大王,就不怕我骗你?”
“反正我的提问只有‘是’和‘不是’两种回答而已,你回答其中一种答案给我,我只要按照相反的去理解就可以了。”
“哈哈,狡猾的女人。”
“我变成什么样子,难道不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吗?”
梅光给巩川的感觉和她晕倒之前有些不同了。
“那就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世界并非平行世界呢?”
“安静地不正常的小区,现在空无一人的学校,还有,我晕倒前看见了攻击我的人,还有越来越多向我聚集过来的人。如果这一切都不是被人控制着,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你认为这其实是一个伪造出来的世界吗?就象……楚门的世界。你周围都是欺骗你的演员,他们……”
“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梅光打断巩川的话。“你懂的。”
“我不懂。”
“说谎。”
“好吧,我懂。”
“这应该是句实话。”
“喂喂。”
巩川举起了双手。“好吧,我投降了。其实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也刚刚知道而已。它……”
“慢着。我现在又不想听你说了。”
梅光启动了逆天纹。
“不能用‘是’和‘不是’来预测你回答的提问,我还是自己来看吧。”
“之前你说过不会这么做。”
“如果你想自杀,请便吧。你脑袋中的情报我非看不可。”
“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正代表你肯定我是不会自杀的吗?”巩川苦笑。“随便你吧,你想看什么就看好了。”
无法确定他说的话是真话还是谎言,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面对梅光向他伸来的,发出绿光的右手,他闭上了眼睛。
“你这家伙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在用手接触巩川的头三秒左右,梅光突然将手抽回,她表情惊愕,那三秒的时间内,她一定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
“这么快就结束了啊。”
梅光会有这样的反映似乎早就在巩川的意料之中。
“我曾在古董店里对你说过,逆天纹是我这种慌话连篇的人的克星,其实我当时说谎了。正好相反。我应该是你的克星才对。在我加入最恶师团的时候,我的头脑被赋予了‘模仿’的异能。不光是外表和能力的对某人的模仿,我连他们的个性都一并模仿了下来,如此方便的能力却有着非常不好的副作用,那些性格不会消失,它们被完全的保留在了我的思想中,变成了如同肿瘤一般,随时会弄坏我思想的可怕隐患,你看到它们了吧?我脑中的那些怪异扭曲的东西在妨碍你窥视我的记忆。你……”
“多谢你在我昏倒时救了我的命。”梅光道。
“怎么?”巩川显得很意外。“你怎么会知道……”
“我确实被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妨碍了大约半秒左右,但不代表它们真的象你想象的那么有用。你想炫耀自己的大脑异于常人,难得说了回真话,可遗憾现实却和你的想象有些差距。”
万能师的小聪明落空了,但他却不愿承认。
“我……这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刚才说的才是谎言。”
“那么你现在的话是真还是假呢?事到如今,再说谎对你而言应该也没有意义了,我来问你,你还记得你做的这一切事情是受谁指示的吗?”
“哦?为什么这么问?我当然记得她,她……是她吗?不对,应该是他吧?他……”
看来他和滑稽师他们一样。那些关于黑幕的记忆都被抹掉了。梅光想。
“我为什么会忘记了?他,还是她……”
巩川猛地抓住了梅光的肩膀。
“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我虽然不记得了,但是他欠我一样东西,他答应能让我见到……见到……谁?”
他语无伦次,用力摇晃着梅光的身体,但他的激动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突然冷静了下来,就象他激动时一样来的突然。松开了梅光后,他瘫坐在地上,低着头,眼神就象是死掉了一样。
“这世间的一切对我来说好像都无关紧要了。”他这么说。“我到底在追寻着什么呢?不过既然是会这么轻易就遗忘的事情,或许忘掉也没什么不好的……我,是自由的。”
从巩川的记忆中梅光知道了她昏迷时发生的事,那些“普通平民”无疑是受到黑幕的控制才会袭击她,但是黑幕却并不希望她死,不然不会安排她入梦知道雷宁和白幽的身世。那么之后让更多人攻击她就说不通了。“对方是最恶师团,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奇怪。”这或许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原因,但梅光却能想到黑幕那么做的原因。
那是为了玩弄巩川。这个可怜的人对黑幕而言,似乎只是用来消遣戏耍的玩具。
“改命师会不会就是黑幕呢?”梅光想起了那个曾经的友人,因为她的能力正是篡改记忆。
当听到“改命师“这三个字时,巩川的头微微抬了一下,然后又低了下去。他恐怕已经彻底忘记那三个字的含义了。
“或者她也只是参与阴谋的人,黑幕并不是她。我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谎言和欺骗,对任何事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呢。”
对自己的心态变化,让梅光有些无奈。最恶师团总是会给人准备意料之外的“惊喜”,无关紧要的人可能才是最邪恶的人,一直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张牙舞爪的家伙,只是被利用来混淆视听的烟雾弹。不多长点心眼,很难保证下一个会被他们玩坏的不会是她自己。
“还真贴心啊,直接把我带回学校了。”
梅光还记得操纵师之前提醒过她,学校里有雷宁和白幽所在地的线索。于是她开始使用逆天纹感知整个学校。
这个世界是被人制造出来的虚假世界,包括这里的一切住民,也都不是真实的。当这场阴谋接近尾声,这世界也逐渐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梅光从巩川的大脑中已经确认了她的推测。同时逆天纹所感知到的真相也已经越发明显,这个世界人类的气息在不断消失。甚至植物,昆虫的生命力也在削弱。
之前梅光一直无法察觉身处于一个虚假的世界,可见那黑幕的能力要在逆天纹之上。他让幻影无限接近人类的生命力和情感。这样庞大恐怖的异能,就算将其称之为神,恐怕也绝不为过。
梅光现在想来,她所被赋予的“拯救世界”的使命,其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骗局。而逆天纹无法读到雷宁和白幽的记忆,那必然也是黑幕做了手脚。
“小梅,你做什么呢?”
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梅光面前。是何冷。
“你……”
梅光对何冷的出现感到非常意外,她本以为何冷和那些被制造出的幻影住民一样,已不复存在了才对。
“好奇怪啊,大家都到那里去了,到处都看不到人我还挺害怕的,不过能找到你,我就放心了。”
这是黑幕为了让我动摇,所以才会让她在我面前出现吗?
梅光没有回应何冷的话。她要用逆天纹去确定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嗯,你的手会发光呢。这是魔术吧?”
何冷任由梅光按住自己的头,似乎只把对方的举动当成了一个玩笑而已。
她……是真实的?
梅光收回了手。
难道我弄错了吗?不对,我没有错。应该是没有弄错的……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你的邻居兼同事何冷啊。”
“别开玩笑了。”梅光怒了,她激动地朝对方吼叫。“不要用那个家伙的脸,那个家伙的表情,还有她的声音来欺骗我。你不是她。”
……
何冷摘掉了脸上的眼镜。
“掌握了逆天纹,就等于掌握了真实。不要问我‘你是谁’,相信逆天纹给予你的答案。说出来吧,我到底是谁?”
“庞娜。”梅光叫出了这个名字。
“对,除了我,你眼前的人还会是谁呢?”
庞娜,冷煞的双胞胎姐姐,在逆天兄弟会中地位极高,被称为“大小姐”的女人,她为了自己的野心背叛了逆天兄弟会,想要夺取冷煞的身体,最终我阻止了她。这就是梅光了解的庞娜。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都是以间谍的身份接近我的吗?”梅光问。
“不,其实我也刚刚恢复我原本的记忆而已。”
庞娜清楚梅光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她不想解释什么,那些事现在都不重要了。
“自从和小冷分别后,我就失去了一切。但我对逆天兄弟依然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我的记忆被强行消去,连原本的个性也被修改,我成了何冷,这个世界中你的朋友。”
“哼。”
想到这几个月是和她朝夕相处,梅光就感到难以施怀。有好多次,她几乎都把眼前的这个冒牌货当成真正的冷煞了,甚至还将心中的郁闷向她倾诉。
“这段时间的经历对我来说,还是很愉快的。”庞娜道。“我没有选错人,你的确是最适合和小冷在一起的人。”
“什么意思?”梅光不懂她话中的含义。
“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正事?”
“我知道改写我记忆的人让我以何冷的身份来接近你的原因了。就在刚刚,我原本的记忆恢复的同时,我的脑中得到了一个命令。”
梅光有些惊讶。她也和滑稽师他们一样……
“那你……”
“不好意思,我对你遭遇一点也不了解。无法给你任何情报,我只是一个为了完成那个任务而被修改记忆,丢入这个世界的一件‘道具’。”
“你得到的命令是什么?”
“将真正的小冷带到这个世界来。”
“你说,把冷煞带过来。”
庞娜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梅光一时间愣在当场。
“你应该记得,我曾经夺取过小冷的身体几乎致你于死地。那就是我的能力,但你还不知道,其实这能力还可以让我把身体的所有权让出。”庞娜接着道。
“这能成功吗?我们和冷煞可是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啊。”梅光非常怀疑庞娜话中的可信度。
“小冷和我之间灵魂的联系是不你可以理解的,而且……如果给我命令的人认为我做的到,我就一定能做到。我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把冷煞的灵魂强行从真实的世界拉过来占据你的身体,那你……”
“应该不会平安无事吧。我强占小冷的身体时,她因为有逆天纹的力量,所以她的灵魂才没有消失,甚至在我要结果你时,还强行阻止了我。但相同的情况到了我的身上,就很危险了。如果是过去,面对这种状况,我还可以去夺取其他人的身体,让自己的灵魂得意安全,但是看看这个世界……谁的身体能让我夺取呢。不过就算有,你也不会同意的吧?”
“当然……但是。”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梅光的预料,庞娜竟有自我牺牲,将冷煞带到这个世界的觉悟。她本以为她是个自私残酷的女人,可眼前的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和滑稽师他们一样,无法违背脑中的命令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那个命令是她无法反抗的,但是梅光却感觉庞娜本身也很乐意执行这个命令。
“用我的身体吧,我也是拥有逆天纹的人。我的身体应该也可以保留你的灵魂。”梅光说。
“不可能的,你逆天纹的属性和小冷的不同,她的能力为破坏而存在,而你掌握的是真实和净化之力,我这样的异物如果侵入你的身体,只会自取灭亡。”
“那……那就……”
用巩川的身体。这句话梅光只差一点点就要说出口了,但她没有,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就算巩川是最恶师团的人,她也没有权利让他献出自己的身体而死啊。
“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梅光不想让巩川成为牺牲品,但同样的,她也不希望庞娜死。
“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庞娜看着梅光苦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你不是还因我的真实身份而非常生气吗?现在为什么又要为我这个敌人的生死而焦虑呢?”
“那根本就是两回事。”梅光低下头。“就算你是个糟糕而且丧心病狂的姐姐,但你不在了的话,冷煞也一定会很难过的。如果她知道是因为自己被召唤到这个世界而导致你的不测,她肯定更加承受不了。”
这番话只有一半是事实。“我不想你死。”这另一半的真相梅光说不出口。
“小梅啊,你说谎的技术可真是烂的没法救了。“
突然,庞娜伸出手抬起了梅光的头,还强行把她的嘴用手指撑出了一个笑脸。
别突然用何冷的口气和我说话啊,你这家伙。
如果我站在她的立场,必须终结自己的生命。面对的是冷煞,她会怎么办呢?她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等一下,两全其美?这件事我必须选择两全其美吗?
“哈哈,我明白了。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啊。”
梅光突然真的笑了起来,并不是苦笑或者强颜欢笑,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也太可笑了吧。”
“你究竟在笑些什么?”庞娜不明就里问道。
“我,哈哈,我笑自己啊。为什么听到你要把冷煞交换过来的事后,就那么坦然的接受了呢?之后的我内心的纠结完全是建立在‘冷煞会被交换过来’的基础上的。完全没有想过,想要让你活下去,最为直接彻底的方法。”
梅光此时终于明白了,这恐怕也是黑幕给予她的“考验”吧。
独自一人被困在这个世界,梅光不止一次地有过“冷煞在身边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不光是作为一个可以在心灵上相互扶持的朋友,冷煞的战斗能力在面对以后未知的威胁时,也一定比梅光的异能更有用处,在被万能师威胁而不得不逃走时,梅光心中这样的想法也越来越强烈。
所以,当局面对梅光无比不利的时候,黑幕向她丢出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将其比喻为能让她顺利逃出生天的梯子也绝不为过。
冷煞是可以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
但是,那个黑心透顶的黑幕岂会白白地帮她?冷煞到来,庞娜死去。对于梅光来说,这个交换的筹码实在太沉重了。两个人的生命是无法衡量谁重谁轻的,不管别人如何去理解,梅光无法去衡量,她也不想去衡量。
“所以,只要你不把冷煞交换过来,不就可以了吗?”
梅光对庞娜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你疯了吗?”庞娜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没有小冷在你的身边帮助你,你觉得自己可以逆转你现在面对的绝境吗?”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对你来说,我难道不是个死不足惜的女人吗?”
“不是,当然不是。”
梅光扑向庞娜,抓住了她的衣服领子。用恶狠狠的表情瞪着她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希望在我自抱自弃时,帮我熬过了这几个月的朋友死掉?这几个月的相处对你来说难道就那么微不足道吗?刚才你不是还说‘这段时间的经历对你来说很愉快’吗?那是假话吗?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那是假话吗?”
这一次,庞娜因梅光的话而愣住了。
“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啊。”
“彼此彼此。”
梅光松开了庞娜。
“但是,知道你是冷的那个混帐姐姐后,我无法接受的心情也是真的。你以前干的那些坏事注定你一定会下地狱的,但还不是现在,你心里如果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有那么一小点的自责,就不要继续使用那害人的能力了。”
“而且还要用自己的余生赎罪吗?这还真是正义使者才会用的老土台词。”
庞娜向后退了几步。虽然她说出了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语,但她的表情却很平和,说出那句话的口吻就想是在对朋友的无奈吐槽一样。
“我输了。”她抬起头,看向天空。“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有了这样的感觉。你对于本该视作死敌的我,也可以当成朋友关心,那对小冷,你一定……哎。”
“小娜,如果你心中那些坏想法实在想要发泄出来,你就看看天吧。那样的话,你的心也一定可以象天空一样宽广。”
庞娜想起了冷煞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席话。当时,她在心中嘲笑着妹妹的幼稚想法。之后的日子里,她也从未认真的象这样,试着用平和的心情去仰望天空。
“看来幼稚的,其实是我啊。小冷。”
然后,她的口鼻眼耳中流出了大量的鲜血。
“你怎么了?”
梅光抱住了庞娜向后倒去的身体。
“咳,咳咳,嘿。”
庞娜吃力地指了指自己的头,她想要说什么,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伤是没有执行黑幕命令而导致的吗?梅光很快想通了庞娜重伤的原因。
岂有此理,该死的黑幕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她活下去。他或许已经想到我会做出拒绝让庞娜交换梅光的选择。然后他让庞娜在我面前死去,这样就可以让我感到绝望,痛苦……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你这个魔鬼。你能制造世界,还能这么轻易夺取他人的性命,我们就象是你手里的蚂蚁一样微不足道,你用这么麻烦的手段玩弄我们到底有什么意义?”
梅光大声咒骂着她的敌人。庞娜就要死了,她要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吗?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目的?我做事哪有什么目的,全是为了好玩而已啊。
梅光突然想起了唐奇的话。
操纵师也曾将这一切称为“游戏”。
她好象有点明白了。
“我或许还能救她。”
梅光使出逆天纹,绿光开始集中于庞娜的额头上。
“如果我的力量是净化邪恶的异能,那么对黑幕所下的命令也或许可以消除。”
梅光没有立刻想到用自己的能力救庞娜,并非她迟钝。
梦境中。在面对滑稽师,入梦师,面具师,这三个被黑幕在脑内下了命令的最恶师团成员时,她本能的想到梦中无法使用逆天纹,而没有萌发去看他们脑中关于黑幕信息的想法。之后的万能师已经被洗掉了关于黑幕的记忆,所以对他使用逆天纹也只得到了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情报,对已清除黑幕的命令的记忆自然是无法触及到的。所以,这次看到庞娜因没有服从黑幕的命令而倒下,让梅光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因为多少开始有些畏惧黑幕的强大,所以梅光本能的回避了用逆天纹挑战对方的想法。不过这到底是梅光自身的自信出现动摇,还是黑幕有意设下的心理陷阱呢?无法求证。
“如果这对于黑幕来说仅仅只是‘游戏’而已的话,或许他正期待着我象这样和他“交手”一次。因为我一开始就是他指定的唯一游戏对手。不应战的话就太没礼貌了,对不对?”
逆天纹起到效果了,庞娜的生命力正在慢慢恢复,她身体里的黑暗异能也逐渐被清除,就和梅光曾经救屠那时一样。
“你,做到了。”庞娜道。
“不要说话,你现在虽然死不了了,但还是需要休息一下。”
“不,让我说吧。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说出了一个地址,并告诉梅光那是雷宁和白幽所在的地方。
“这个地址还有它的意义的信息,是当我倒下的那一刻突然出现在我脑中的。所以之前如果我把小冷召唤过来,你就无法得到这情报了。
“所以救你才能顺利把‘游戏’进行下去吗。这黑幕设下的局还真是没完没了。”梅光道。在治疗庞娜时,其实她已经从她脑中得到了那个地址的信息了。但看到庞娜想帮忙她的样子,她决定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操纵师所说的“学校中的线索”原来是这样。
“我现在依然可以把小梅召唤过来,你……”
“我已经说过了,不准你那么做。”
“但是没有小冷,你是无法和对方为敌的。一个人去,实在太有勇无谋了。还是说,你已经有去死的觉悟了?”
“我不想死,但如果拿别人的命换取自己活的机会,我以后的人生肯定都会背负沉重的心理包袱,那才是生不如死啊。”
“你要是死了,小冷会难过。”
“怎么感觉你已经把我当成死人了。岂有此理。”
梅光点了一下庞娜的太阳穴,她感到一阵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我不能一直盯着你。但要是你清醒着,实在不能保证在我离开后,你不会把冷煞换过来。所以你就睡会儿吧。等你醒过来时,我应该已经成功救出那两孩子了。”
或者我已挂了也说不定。
她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时候胡思乱想这些干什么?谁会死啊?我才不会死呢。”
此刻我的头疼的厉害。呵,就算是心中已放弃了一切,但生理上的痛苦却依然仿佛在提醒着我“你还是一个活着的人,既然活着,那么就必须站起来。”
“当然,我会站起来的。我可没有半点自杀的想法啊。”
摸了摸我的裤子口袋,里面装着一瓶应对头疼的药片,我不记得这药是谁开给我的,我也没有自己到药店卖过这东西的印象,但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就连一件对我非常重要的事情都那么随随便便的忘记了,只是遗忘身上一小瓶药的来历,根本不值一提。
将瓶盖打开,我将里面的药片一股脑的倒进嘴里,就象嚼口香糖一样,将口中的药咬的粉碎。那味道是苦的,正好对应我现在的心情。
“我的头……”
那药吃到嘴里立竿见影,很快有了效果,但是却并不是让我的头停止那该死的疼痛,相反的,我的头疼的更厉害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这时候才想起去看印在药瓶上的药名,但上面印着的并不是药的名字,而是一个显眼的骷髅头。这个意思即便是稍微有常识的小孩子都能理解,那并不是治疗用的药,而是会至人于死地的毒。
“他妈的。”
我将药瓶丢了出去,然后把手指伸进了喉咙,想要催吐。但越来越强烈的头疼感却让我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起来,手脚开始麻木了,我的脸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我快死了,这个时候我脑袋里只有对生的渴望。
“不行,我不想……”
我无法大声的发出声音,甚至舌头也逐渐没有感觉了,也许下一秒,我就会死掉了。
“看吧,和受到精神上的打击比起来,真正的死亡要恐怖地多了吧?”
耳边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奇怪的是,我的听力还没有消失。
不,并不是真的有人在对我说话,而是来自于我的大脑深处的一段记忆,嗯,我好象想起了什么,那段记忆是……
“你胡说八道,我不相信你。”
我朝对方吼叫着。因为她告诉了我一件让我非常震惊的事。那件事足以让我感到绝望,让我崩溃。
“那是事实,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事实是无法被改变的。”
那个女人冷冷看着我歇斯底里的样子,不为所动。
“要是我现在告诉你‘我刚才是骗你的’能让你好过一点点,我乐意说这句话,但是,你会因此而觉得心情变好吗?”
“当然不会,那谎言足以让我杀你一万次。”我恶狠狠地威胁道。“就算我知道你是骗人的,我也绝对不会容忍。”
“看来你真的很执着于改命师呢。但是要是她看到现在的你,只会觉得很难过吧。”
“你给我闭嘴。”
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
我还活着,而且剧烈的头疼感消失了。
那一日我接到操纵师的电话,然后到他指定的地方和他见面,在那个地方,一个女人告诉了我某件事……然后,我就坏掉了。
“草你大爷。”
我站了起来,骂了句脏话。
“原来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人,其实是我吗。”
“喂,来帮把手。”
我望着窗外的景物,正思考着一些事,梅光突然走进房中,叫了我一声。
“我朋友晕倒了,需要男劳动力把她弄到这里休息,除你之外,实在想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了。”
真是没有常识,她把我当成了什么?任她使唤的男仆吗?
“那就请你带路吧。”
我虽并不情愿帮助她,但还是答应了下来。随她来到外面,将她说的那个朋友背进了医务室。
那是个我没有见过的女人,但她的身份我并不关心,我现在脑中思考的全是我自己的事。
我没有像当日知道“真相”时那样发狂,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去做一些疯狂的事。我心中已有了决定。
“谢了。你这家伙倒也有点风度。我还以为你肯定会拒绝的。”梅光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奇怪,刚才你还要死不活的,这么一回儿就恢复过来了?”
“这要谢谢某位‘医生’给我开了药。”我说道。
“是吗。”
她显然没有明白我话中的意思,但那根本无关紧要。
“你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吗?”我问。
“去找黑幕,把雷宁和白幽救出来。”她回答。“我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了。”
“那么就让我送你一程吧。”我提议道。“我的车就停在外面,之前我也是用它把你送到学校来的。”
“这是陷阱?”
“是的。”
“好,我们走吧。”
我的话都是谎言,所以只要按照反意去理解就行了,她之前就已经掌握和我相处的方法了。
“黑幕费尽心机的给了我那么多线索,不就是为了让我去见他吗?这时候再来多少陷阱,我也已经有照单全收的觉悟了。”
“真了不起。”
我对她的赞美发自肺腑,但她却露出不高兴的样子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你当我是个笨蛋。”
哎,算了。就算向她解释,她也一定不会相信我的。在她眼中,我便是故事“狼来了”中,那个说谎成性的放羊小孩。
但是即便是那个放羊小孩,在最后还是说了真话。
她要救她的学生,而我则要毁掉这个世界,连同那个一直以来利用我的女人一起毁灭掉。
这是多么疯狂的想法呀。
“我才是真正的笨蛋。所以并没有说你笨的资格。”我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