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那天开始,少年就活在名为“孤独”的风雪中。
从出生那天开始,少年就要面对名为“人类”的怪物的鄙夷和不屑。
从出生那天开始,少年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权利。
从出生那天开始,少年本身就不存在任何的情感。
从出生那天开始,少年那一个姓、两个字的名字就被强行剥夺了。
从出生那天开始,少年就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从出生那天开始,他就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从出生那天开始,少年就十分明白......自己唯一的作用。
但这有什么办法?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
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
少年十分清楚自己的无力,也十分痛恨自己的无力。
虽然自己有着超越人类的力量,但自己,始终是个无力的小孩。
他在失去最后一件值得珍惜之物的时候,他第一次流泪的时候,他第一次流露出仿佛人类的情绪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名为“悲伤”的情绪的时候,曾对着天地发誓。
此生,吾终将为王!
以吾嬴政之名,誓要夺回失去之物!
黑夜,一座大厦的天台上,少年和一个女人站在一座高楼的天台上,不远处躺着一个胸口被一把折刀贯穿的男人,两只手无力地放在地面上的血迹上。从远方天空中飞来的直升机的轰鸣声响彻天空。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粘稠的鲜红液体,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转过身,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惊恐不已的女人。
“怪物,怪物,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啊。”女人颤抖着低声说道,面容上涌上一层扭曲和血腥,“不过正好,这样...这样没有心的怪物,正好是家族所需要的呢!哈,哈哈哈哈!”
少年像是看一件死物一样看着状若癫狂的女人,对于女人对自己的称呼,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感觉有些习惯了。
没有表情,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没有人类该有的一切,除了外表。
怪物、怪物、怪物,在少年目前为止的人生中,这个词都是用来形容自己的。
血腥、残暴、冰冷,这些恶劣的词汇,紧跟着“怪物”,强加在少年身上。
这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出生以来就不是人类,只能让他人遭受不幸。
漠然地看着已经死亡的目标被人抬走,少年自始至终就没有改变过姿势。
“不过,喂!你这个怪物!”女人用仿佛看待垃圾一样的态度对少年说道,“以后给我注意一些,不要轻易接触别人,你这个怪物只会给大家带来不幸!”
少年有些不理解他所说的话。
“听好了你这个怪物!”女人大喊着,“就是因为你,这次又做的太过火,伤及到了许多无辜之人。如果你一直这样,家族也会给你惩罚的!不要太嚣张啊,给我注意一些!”
过火?
少年不明白。
明明跟他说的是“不论生死,一切以优先完成任务为主”,到头来,还是怪他?
惩罚?
少年经历了好几次了,除了禁闭反省以外,没有其他的内容了。
嚣张?
少年还体会不了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对少年来说十分陌生。
至于无辜之人?
抱歉,只有怨你们命不好了,一切以任务为主,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少年也不觉得有多意外和可惜。
说到底,这个女人只是害怕家族惩罚她自己而已。
对于自己,家族不会给予太沉重的惩罚,毕竟自己是有用的棋子,只得稍稍警告一下,因为自己还有更大的用处。
对方不同,作为一个没大有用的棋子,如果给家族带来的损失大于了这枚棋子,代价......也许会很沉重。
有可能是这颗棋子的出局。
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少年不明白。
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别人的事情让别人去操心就好了。
“哼!”女人愤愤哼道,转身登上不远处的直升机,“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吧,怪物!”
默默地看着直升机的轰鸣声在耳边淡去,少年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抽出一把精巧的小黑刀,看着潮水般把自己围起来的人群。
“找到了!大家给我开火!打死这个家伙!”伴随着其中一个男子的吼叫,他们手中的枪械整齐地指向时辰,枪口喷出火花,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
慢,真的很慢。
在少年的眼中,世界仿佛停止了流动,每一颗子弹都看得十分清楚,缓慢地飞行着。
当,当,当。
小黑刀不断的斩开子弹,少年周围多出几十朵爆炸的火花,弥漫起迷雾,同时时辰向前移动,缩短枪手与他之间的距离。
委实说,这真的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程度。
仅用眼睛来击打如同雨滴般骤密的子弹,哪怕人类的反射神经有那么快,人类的身体也绝对不可能达到这个速度。
但少年不觉得的有多么困难。
他本来就和人类没有太大关系。
他是一名王。
喷射出的子弹数目在减少,少年转动小黑刀,弹射出去。
小黑刀带着呼啸的风没入火力最猛、威胁最大的那个枪手身上,血花蔓延在他的身上。
枪手支撑了片刻,最后还是倒下了。
纵身躲过所有子弹,少年夺过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的枪械和口袋中的弹夹,一脚踢开,熟练地换上弹夹,然后,扳动机板。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细小的枪口喷出致命的火花。
时辰依然面无表情,哪怕腥热的血溅到了自己的脸上。
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时辰才扔下手中那支枪管烫得惊人的半自动枪。
认真地审查了一遍尸体,少年在其中一具打的跟筛子一样的尸体上找到了自己的小黑刀。
拔出小黑刀,不管上面的血污,直接收起来。
这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哪怕是为此丢掉命,少年也不觉得可以。
在他看来,这把小短刀是远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东西。
至于血,怕血干什么?少年不明白。
他从小就被与血打交道,几乎都要习惯这个铁锈的味道了。
缓步走到天台边,看着最下面五光十色的城市,那些光映在时辰漆黑的瞳孔深处,像是照亮了一片黑暗的湖水。
袭来的晚风呼啦地吹动时辰的黑色风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个迷失了道路的孩子。
但他不是。
少年收回目光,转身踏过那些血迹,走入通往下楼楼梯的大门。
他是个怪物。
双手沾满血腥的怪物。
踏入不可能回头的黑暗中的怪物。
他踏入大门,身影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晚风吹过满地尸体的天台,仿佛是世界在为死亡之人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