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川泉子的眼中,安衍的妥协已经昭示着他的胜利,她摆出微笑,准备接受最后的答案。
“很诱人,但是,我拒绝。”安衍的樱色眼眸平静的凝视着她,龙川泉子的微笑顷刻凝固。
“没人能打破暗街的规矩,包括我自己。”龙川泉子微笑收敛,之前得胜的举动无一不在打着她的脸。
“为什么?我已经能开出我最大的优待了,所谓的规矩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自己和女儿的前途都能舍弃?”龙川泉子双手撑着桌子,俏脸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安衍。
但是安衍的表情从未变化,还是一脸淡然。
“那,龙川组长,请你告诉我,如果我回归暗街,你给我什么职位为好?”她抬起眼帘,带着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她。
该死...
她死死的盯着安衍,后者的表情仍是那样,她一言不发,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坐了回去。
“安衍前组长,你这样可是会落下不好的名声的哦?我相信,在你之后想请你出山的不止我一个吧,难道你都是这个态度吗?”她恢复了最开始的微笑。
“当然不是,但是之前的任何一位组长都没有像你这样的气量,不知道是这几年提灯人的灯灭了还是欺诈师死了不管事了?”她樱色的眼瞳十分平静,但是龙川泉子却在其中读到了浓浓的不信任和嘲弄。
“安衍女士如果这样说的话,我们应该是没什么可谈的了。”龙川泉子再次站起身,但是这次去意已决。
“希望下次您还能这样想。”她轻轻的鞠了一躬,推开大门走了出来。
安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中不复刚刚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按着桌子缓缓的站了起来,她迈着略微蹒跚的步伐走进了内间,苏清子安然躺在床上,但是脸上的表情充满痛苦。
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她握着苏清子的左手,额头抵着她的手背,眼中蓄满泪水,低着头缓缓跪在了床铺边。
这一切苏清子毫不知情,她还挣扎在自己的幻梦之中,无数的手臂牵绕着她,她只能向前奔跑,这样才能摆脱这些家伙,但是越前进,黑色的手臂越来越多,身旁的墙壁上伸出无数的假面,它们或嬉笑,或怒骂,或悲伤,或愤怒,但是它们嘴中只是在机械的重复一句话。
“吃了她”
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语气,但都在说着最原始的诉求,它们如渴血的恶魔一般,被地狱的监牢折磨,而苏清子就是这久远岁月中唯一的血食。
【该死的玩意,我越来越觉得这世界是完全来折磨我的】
冲破第三层黑暗,她还是被无边的恶魔追上,它们的双臂狠狠的刺穿了她的身躯,鲜血的刺激让它们发出了嘻嘻嘻的怪叫。
而在这原始的血腥祭祀之中,苏清子却出奇的平静,身体上撕裂的痛感让她麻木,作为这场祭祀的祭品,她不知道谁在圈养这群可怖的东西。
视线渐渐被鲜血模糊,最后在她眼前出现的,就是那一张张表情各异,但同样充满嘲弄的表情。
【你逃不了,我们始终都如影随形】
在梦境濒临破碎的时候,有人低声耳语,下一刻梦境崩塌,她猛然坐起,右手下意识抚**口。
【只是一场梦吗...?】
她看着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那痛感如此真实,还有...那最后的一声耳语...
这时,她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液体贴着自己左手手臂流下,她扭过头,发现安衍抓着她的左手昏了过去吗,那温热的液体,就是她流下的鲜血。
她慌忙的拍了拍安衍,其他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与其纠结梦,还不如先照顾好眼前的人。
安衍悠悠转醒,泪眼婆娑,她定了定神,看到了苏清子焦急且关切的眼神,她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随即感觉天旋地转,又昏了过去。
苏清子松开她的手,慌忙的把她扶到了床上,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体内,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生命能量在缝补她的身体。
【该死...还是出事了】
她面陈似水,快步取了一味药,缓缓喂到了安衍的嘴里,安衍本差到极致的脸上略微转好。
忙完一切,她魂不守舍的坐到了餐厅。
【还是,不够强】
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拳头,安衍的轻微咳嗽声从里屋传出,她推开大门,外面的天空早已黯淡,皎洁的月亮挂在天空中,月光照在地上,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她席地而坐,双臂环抱膝盖,沉默的看着地面。
此时正是晚春,她们所住的院子是在一片山谷之中,成片成片的蒲公英轻轻摇摆。
【我本是浮萍】
雪白色的小花朵缓缓飞起,飘向远方,照着自己应去的地方倔强飘去,她突然很想来根烟,前世的她就没能戒掉这玩意,但是现在,她没有了所谓的安神剂,她只能去自己疗伤。
当第三朵花落下,她起身回屋。
药好了。
第二天的早晨,苏清子早早的起床,每天的例行练习之后,她默默的走进了母亲的屋子里。
安衍也早已醒来,她看着破旧的天花板,樱色眸子盛满了深邃。
“母亲,先喝药。”她递过去手上的药碗,安衍低头看着她,接过药喝了下去。
“母...”苏清子正想说些什么,安衍却抬起了手。
“清子,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母亲这样残破的身躯不值得你浪费,我也知道,但是每次想到你要离开我,我就从心底涌出无垠的悲伤,这样的我,很可悲,也很自私,我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反而阻挡了你的未来,而在昨天,我下定了决心,你应当离开了,去继承你父亲留下的一切。”
安衍平静的说,但是眼眸中充满了不舍和决绝,苏清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默默的低下了头。
“那就这样决定了,让母亲起来,给你好好收拾东西。”苏清子默然起身,安衍带着笑容摸了摸她的头,从一旁的樟木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布包递给了苏清子。
“说来可笑,其实母亲一直有些东西没有给你,我觉得,你不应该去承受这些事情...但是现在,你不得不去踏上那条满是荆棘的道路了。”
苏清子只是默默点头,褐色的眸子死死的看着安衍的面庞。
“去枫丘吧,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三年后,回来看我,我若是侥幸没死,就把我接出去,我若是死了,那就求你,我的女儿,把我和你的父亲葬在一起。”
安衍重新躺回床上,带着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
苏清子突然眼泪涌出,她的泪水打湿了安衍胸前的衣襟,安衍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温柔的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哭声渐止,她胡乱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脸,跪了下去。
“女儿不孝,在此,给母亲赔罪!”她狠狠磕了个头,带起了烟尘,起身,深深的看了安衍一眼。
“清子会回来的,母亲...请等我归来那一天!”她转身跑出院子,安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欣慰的表情。
是啊,一个人真正的长大,或许就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