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关人等早已遣散的遣散,逃窜的逃窜。
尘烟很快就发现了诡谲。
黄金列阵的厉害之处远不在暗器,而是那列阵人身着金缕衣。金缕衣由珍贵的黄金石锤炼数年而成,通体黄金的薄甲包裹,辅以天蚕丝编织而成的金纱,在五阶防具中已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一件便价值了五万两。但不为人知的便是黄金石内包裹的高阶摄魂晶,每舞一式便是实施摄魂。
深中摄魂者,五感皆失,反应迟缓,动作迟缓。
她观察着被围在列阵中的苏秦,他的每个动作都干脆利落,恐怕不论气功单论武功就已经甩了黄金列阵的人一大截。更可怕的是,他没有动用过气功抵御黄金列阵中的“摄魂”,却完全不收摄魂的影响。
真奇了怪了。
...
稍稍片刻,便倒了一地的人。
蜷缩在地上的人完全无法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势,皆捂着自己的喉咙,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很是怔楞。努力地想要撑起身子,却又因为痛处皱着眉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下肢的腘窝渗着血,均被挑破,站立不能。(腘窝,膝盖的背面。)
苏秦拍了拍衣服,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他在这些人身上下了蛊,一劳永逸。
他欣赏了这美景一番,兴许是腻了,拉过蒋清清寻找乐子。
“小妖女。”
“嗯?”
蒋清清和个小丫鬟一样站在旁边望着这她不理解的场景,在她眼里,只是,有人出了血,然后倒下了,然后,脏了地板,肯定很难打扫干净。
危险与否,她无法理解。
她不是很关注他有多强,她甚至只是在惋惜着这桌子上的鸡被打翻了,掉在地上脏了,便再也不能炖蘑菇了。
苏秦道,“她们如何骗你来?”
“有个漂亮姐姐说,他们这里有很多鸡和蘑菇,特别是蘑菇可以吃,特别好吃...可是我没有找到。”
“啊.车技好啊。”
苏秦感慨了一句,抽空拿起一旁蒋清清的袖子,认真地擦着剑上的血迹...
一次,两次,三次,剑露出原本的面貌,通体晶莹剔透,剑的里面却困着一片奶白色的浑浊,丝丝缕缕的如同那烟雾四处缭绕。
蒋清清第一次如此材质的剑,惊得伸出小手想摸一摸,“师父原来你的剑这番好看。”
此前,此剑从未在她面前出鞘。
苏秦拍开了她的手,却也难得语气缓和了些,“剑名“饕餮”,曾通体透明。后破戒吸人血精气,现下就只能这般模样了。”
曾经的苏城在人界的边境,最靠近魔渊的地方,世世代代抵御魔族。更是耗费千年终于在危险重重的魔域一点一滴地寻得那珍稀的冰晶魔核碎石,最后再由当年名震天下的锻剑师梼修锻造成剑,此剑因选材特殊对魔族有着极大的克制有着“破魔”的奇效,加上他们一族的体质极其特殊,简直如虎添翼。
此剑,曾斩魔无数。彼时,未见人血的它还通体晶亮,呈透明状。能透过剑清晰地看见不远处魔域那红紫色的天空,透过这剑看着苏城那绿色的江海,透过这剑看见隔壁城镇的繁华,那是那人间的烟火气。
亦是此剑,砍下他父王的四肢,划开他娘亲的脖子。破了戒,染了那人血精气,饕餮便变得浑浊了。现下的剑虽仍看着晶莹,但早已不似当年那般透亮,再透过这剑,只能看到剑身中那由人血精气气凝结成的浑浊,此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最终,人界与魔界与妖界修好,三界一片太平,苏城覆灭。
今儿这剑身,变得更浑浊了。
他甚至能在这透明了几千年的剑身上隐隐约约看见他倒映在上面的脸。
每次看自己的脸都会想起那日娘亲脖子汩汩流出的鲜血,死前那怨恨的眼神。而她却曾叮嘱他,三界甚大,好好游乐,莫要复仇,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当然不好。
苏秦放下了被剑牵扯的思绪,“她们还让你干什么了?”
“她们说有这么有很多蘑菇可以吃,等我接客赚钱的时候就可以吃好多的蘑菇。”
他伸出双手,鼓起了掌,“啧啧啧,你们厉害厉害。”
然后,也不嬉戏玩耍了。
一个发力,把一众千金殿的门徒瞬间睡去,死气沉沉。
唯独留下了尘烟立在人群中。
金色的眼睛如同暗夜的幽魂淡淡地瞟向着尘烟,仅此一眼,她被这少年看得发怵,尽管还挺直地站着,但掩盖在水袖里的手却握成拳头轻轻地颤抖着。
...完全不一样的品级!
能单人轻而易举破解黄金列阵,不是没有,但记录在青云册上的个顶个高手并没有他。
眼前的这个少年,抬手轻而易举打翻一片五品的高手,明显是不世出的绝顶高手,至少也是七品以上的,才能做到这个程度。
隐世的天才吗?
一般越高品级也代表了年龄越高。
三界中中年纪轻轻的高品级高手现在有三种
一种是天纵奇才天时地利任何,当年横空出世的魔教妖女蒋清清,年纪轻轻是七品高手,魔教绝品九品武技“月下踏影”来无影去无踪,但传闻后来嫁给了魔教教主成了恩爱的老夫少妻便隐退江湖,没有了消息。
第二种则是得到了...高品级人魔妖的直接传授。这方面有弊端,传授者在传授之外武功尽失,而接受者,十之八九暴毙而亡。
第三种...非人族。
尘烟这才明白过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身上恐怕是有什么奇遇。
她微微有些不甘捏紧了手帕,人和人的气运终归是不同的
...
但眼前的问题是完完全全把不知底细的人给得罪了。
苏秦一笑,“早都说了你们要弄死我很难了。除非我乐意死掉。但现在很划算,只要五万八,我就立刻走。”
他深知,藏春阁给了五万八,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千金殿在三界失了名声。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
尘烟也明白,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尽管裙子下的双腿已经微微颤抖,她勉强着自己挺直腰板,站直身子,镇定地看着他,“公子还有其它的要求吗?”
“你算一下,五万八等于多少个五两八?”
“...”
“等于多少个我就杀多少个千金殿的人,买一送多,划算。我还是很好说话的大善人,按照你们自己人给的价格。”
尘烟看着在地上死睡的同门。
眼前人的手法凌厉,眼神狠辣,完全不是平时见到来藏春阁闹事的泼皮能比拟的
五万八除以五点八,一万个人的性命与千金殿的颜面。五万八两只是一点小钱,但若是此番屈服了折了千金殿的脸面的她,此后必和前任藏春阁阁主那般,不单是死无葬身之地,死后魂魄还被炼化,永生不得投胎...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成为了阁主,过上了像样的生活...
她微不可微地叹了口气,眼神一沉心底头做出了选择,千金殿总殿与藏春阁仅二十公里的距离,只要撕了指南符,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便可到达总部通报。只要能...争取这个时间。
尘烟笑得好像开了花,“五万八有点多,如果给公子了,尘烟此番也不好与上层交代。”
实则,背地里在提着气。
若是这个距离用武技轻功离开到眼前人看不到的地方,再用指南符,他哪怕通天本事也不敢硬闯千金殿总殿。
只要,不被眼前的人察觉。
她眨了眨眼睛,手上捏着那带着香脂味的手帕羞涩地打了苏秦一下,言语甚是黏腻,“但...今日见公子年纪轻轻便这番武艺高强完全就是英雄本色,尘烟已经完全折服在公子的英姿勃发之下了......只要公子您能收了妾身,妾身便是为了公子一人也要背叛整个千金殿,此后余生为公子做牛做马,好生伺候公子一生一世。”
苏秦笑了笑,再次拉过蒋清清挡在了面前隔绝了她,“买不买?”
蒋清清一听反而好像兔子一样受惊地死死抱住他的双手不肯撒手,“我不给他们!师父我也可以给你做牛做马,好生伺候你,一生一世。”
却听见尘烟掩唇一笑,“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就算了吧...那档事都不懂。妾身甚是期待与公子共赴巫山,看那云雨。”
苏秦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与蒋清清道,“其实你值得这五万八。”
“真的吗?”
“真的,但他们,好像,不肯,给钱啊。”
说着,苏秦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了筷子。
筷子再次被他用成了暗器,以筷为箭,尘烟的双腿被射了个对穿。
尘烟愣愣地站在了原地强行支撑着身子,她明明察觉到了他的动向,亦第一时间用气功作防盾,但那防盾被直截了当地打破了,丝毫没有存在过。
饶是对方的气功远在她之上,那也应当是又抵消的空档让她躲避,而不是这般霸道。
殷红的血不断地渗出来,染红了大片的布料,尘烟强忍着痛,脸上却还是带着笑看向少年,“...妾身也没有说,公子怎么如此粗暴急躁,在房事上~也是这般凶猛急躁吗?”
“但你也没说给银两。”
“你是男的吗?”
他手上还剩下三根筷子,“若是说好男不打女那一套就算了,男与女都是人,有何区别。现下我怕你跑了罢了,见谅一下,其实我亦有我的难处。”
“...”
不是一个意思。
但尘烟第一次遇见的如此狠人。
不留破绽的狠人。
连云雨之事毫无兴趣。
男人,皆为色——千金殿的殿训。
从藏春阁的门外望去,那正中堂有一身黑衣的少年正坐在黑褐色的摇椅上,伸长了双腿随意地架在身前的桌子上,垂头看着那春宫图时不时地和身旁女孩说着什么,另一只手则挑弄着三根筷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尘烟垂下了肩膀,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一般枯萎,“给!公子请稍等,这就给您准备五万八千两。”
“这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