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李沫欲言又止，关于夕冀的这番对于妖怪的解读，他觉得有些太广阔了，既然这么说的话，人类的敌人也太多了一些。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人类还真是相当辛苦啊，需要面对这么多的敌人。”
“哦？哦……是啊。”
夕冀淡淡的回答，“真是辛苦呢。”
他是经历过当年的杀戮的人，不过事到如今，再去强调那些陈年往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过说起这个，如果周围的幻境是模拟着你的内心而来的，看来你这些年过的还蛮无牵无挂的嘛，否则景象可能会往前推个几十上百年吧？”李沫见夕冀从进入迷失之城之后就一直板着脸，便打着哈哈活跃气氛，只是这块冰山似乎不为所动的样子。
“或许吧，迷失之城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是并不代表时间没有流动，我们能在这里遇见故人，但他们终究只属于过去的时间。是已经遗失之物，我只是觉得，追寻过往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仅此而已。”
“这点我们到是英雄所见略同。”李沫亲热的搭着夕冀的肩膀：“只有走出过往，人才能奔向未来——你是这个意思吧？”
夕冀低着头，没有回答。
他的确不赞同被自己的过去所束缚，就如同来到这迷失之城的那些人一般，但夕冀非常清楚，无论人下定了多大的决心，人也不可能抛弃掉自己的过去，未来是建立在过去的基础之上的，过去留下的痕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时间抹消，甚至时隔多年还会在未来的道路上留下同样的伤痕，所以在面临同样的抉择，失去同样重要之物之后，人要做的不是走出过去，而是走出时间。
“说得轻巧……”
夕冀不由轻笑，无论说的有多好听，就连自己也同样被过去束缚着的事实，不也是得承认么。
“行呗，不过你估计我们啥时候能搞定这件事情。”
两人走了一阵，李沫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一只长着两条尾巴的狐狸。
狐狸曾经担任某个人类的守护灵，后来不知所踪，李沫被人拜托请一定要找到它，不过实际上，也只是有一句话想要传达罢了。李沫对于这份工作并没有太过抗拒，虽然他的日常其实是消灭妖鬼之类的东西，不过偶尔做做这样的活计对他而言也算是放松。
“不知道。”夕冀摇了摇头，迷失之城究竟有多大谁也不清楚，想在这片幻境中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即使你找到了，你又如何确认这不是一场幻境呢？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你自己才对。”夕冀轻笑着说道：“面对这种事情，你想怎么做？”
“喂……我说，你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面神神叨叨的吧。”
李沫挠了挠头，他请夕冀来是帮忙的，不是当神棍的啊。
“要找人的是你，不是我。真要说我跟那人有什么关系，也不过是恰巧为他们拍下了照片。你知道的——那时候的我，还在为那些家伙办事。”
“是的，是这样。你说，你的神会宽恕你吗？”
李沫压低声音：“以前，我听说他们是处死怪物最多的神秘组织，但是我不知道他们还会对人类下手。”
“是，我也没有想到。曾经，灭杀妖怪是我的职责，不论好坏，只看种族。”
夕冀轻叹，他曾经将斩杀妖物看做自己的使命，尤其……是在他的一切都被葬送在复仇之中之后。很长的时间，他冷酷的变成了一个处决妖怪的精准机器，不为复仇，纯粹只是泄愤。
如果说他信仰的所谓“神”真的存在，那么他死后应该也绝对去不了祂许诺的天堂。
“找到那只狐狸之后你怎么办？”夕冀突然问道。
“我只是来给它带一句话，仅此而已。”李沫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说道：“我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哪怕是拿钱办事，也不会逾越自身的底线。”
“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这样的雇佣兵都是任务至上，雇主只要钱给够了，让干什么干什么的主。”
“不不不，兄弟，你搞错了，我可不是什么雇佣兵。虽然都是拿钱办事，但是像我这种……别人顶多叫什么打手、小混混之类的。”
李沫摆了摆手，自嘲般说道。
“小混混？那不是更加没品。”夕冀咧了咧嘴，有些想笑，却不知为什么只是勾出一个苦涩的线条。
“呵呵，也许是这个样子吧。总之，我不会对那个妖怪做什么就是了。”李沫叹了口气，他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还是孑然一身，小的时候不学好，说他是个混混也不算错。
“如果说可以的话，我到还真想见见某个人。”
“这算是……遗憾么？”
“遗憾？当然是，当然。”李沫从怀里摸出烟盒，点燃最后一根香烟：“行啦，把我带进来我就已经很感谢你啦，之后找人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来吧。”
“我将你带进来，总要将你带出去。”夕冀回答道“况且，没人能在这里分辨幻境还是真实。除非你是神，或者恶魔。”
“真有这两种东……呃，存在？”
李沫好奇的问道，虽然按照理论上来说，既然存在着妖怪，那应该也会存在所谓的神与恶魔，不过李沫关心的其实是，神和恶魔到底是像传说中那样无所不能的生命，还是只是某种生物强大到一定程度上之后的自称。
“我不知道。”夕冀老实的回答：“我见过恶魔，但是没见过神。”
“见过？亲眼吗？”
“嗯。”夕冀点点头，那是完全超出他当时想象的怪物，也是剥夺了他一切的怪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对那怪物失去了所有的印象。
“跟紧我，我带你去找人。”
因为李沫的提问而陷入回忆的夕冀敏感的察觉到了幻境里的立场对他的侵蚀，他忍耐着那些从心底翻涌而起的汹涌回忆，在心中再度筑起一道铁壁，避免那只破墙而出的猛兽彻底自由。
但是回忆的汹涌来袭又岂是凭意志就能够压制的妖魔？
四目相对，两人都面无表情，只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心中似乎有什么最柔软的地方被再次触动了。
“你认识？”
“是故人。”
夕冀点头承认，不过……
只是幻境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