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旅馆客房】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空前的暴雨冲刷着这座古老的城市。
夏至重新打开客房的大门，再将走廊呼啸的狂风一把关在了外边。
他提着一个纸袋子走到了床榻边，摇醒了还在熟睡的琴芙兰：“起来啦，先把感冒药吃完再睡吧。”
她勉力地睁开眼睛，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昨晚就不应该带你吃酸菜鱼的，搞得你都有点不适应了。乖，吃了药就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她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忙前忙后的夏至，颤抖的嘴唇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是没有勇气开口。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地快。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还有母亲找来的炼金术士熬制药剂，但那些指甲味的药剂也只能做到尽量地缓解症状。
现在她已经离家出走脱离治疗整整三年了，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那个阶段了。
她拼命地把泪水挤回眼眶里，故作轻松的说：“才不是这样，我还要感谢你呢。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心愿清单里又少了一个选项了。”
“你这个小馋猫，有什么你是不喜欢吃的吗？”他一边配置着药剂一边打趣道。
“哈，你还说我——唔！咳咳咳……”
她该想要笑骂出来，结果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当她把捂着嘴巴的手移开的时候，手心里的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
一股刺鼻到极点的味道，瞬间在整个房间爆炸开来。那种味道就像是纯酒精和香蕉水混杂在浓氨水中，仿佛可以灼穿鼻膜直抵大脑神经一般。
夏至也被这样的味道惊呆了。过了一会儿，他才一把抓起她的手，厉声质问道：“你呕血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琴芙兰被他这样的表情吓坏了。她噙着泪珠无语伦次地说：“对不起，我不是……真的对不起喵……”
夏至沉默了。他看着那摊乌黑色的浓稠血液，忽然意识到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罪人的腥臭血液？
过了半晌，他才起身取来毛巾，细心地擦去她手心和嘴角的血液。琴芙兰看着他写满悲伤失落的面庞，顿时愣住了。
此时此刻，她千疮百孔的心灵终于开始缓慢跳动，活跃起来。
夏至好不容易清理完血迹后，床上的琴芙兰叫住了他：“喂，夏尔蒂。”
“嗯？是想要吃点什么吗？”
“你好烦啊喵，我绝对没有这么贪吃好不好！”
她嘀咕了一句，然后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水煮鱼，谢谢喵。”
她不得不承认，那种香辣扑鼻，顺滑爽口的鱼肉她这只猫估计是这辈子也忘不了的了。
如果还有下半辈子的话。
夏至忍不住笑了，起身就要帮她去炖鱼汤。就在这个时候，琴芙兰又叫住了他。
“又怎么了？”
“……我一直都很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温柔地对待我？就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是一个罪人一样。为什么喵？”
她早就想要问这个问题了。无论是虚伪也好，真情也罢，她现在只想听到真话。
夏至也沉默了。从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开始，他就完全没有想到什么罪人，只觉得她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女孩子。
后来，直到罪人的事实终于被揭露开来的时候，他更加不相信她会是那种残害生命，嗜血狂暴的罪人了。
“我说了，你可要相信啊。”夏至微笑着说。
琴芙兰认真地点点头：“你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不是说谎的，少糊弄我喵。”
他一挑眉，随即望向了一片苍白的窗外：“其实吧……我并不是来自菲利亚大陆的人。”
“……哈？”
琴芙兰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样的事情。她沉思了一会儿，迟疑地说：“你是说……你的家乡在大海外面的一座新大陆上面？”
她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要向异世界的土著明白什么是平行宇宙，什么是穿越时空，这确实是太难了。
“反正，它在一个离菲利亚很远很远地地方。那里没有魔法，没有炼金术，也不会有吃人的怪物，更不会有罪人。”夏至说。
琴芙兰听着夏至的讲述，眼神逐渐迷离陶醉了。
“听起来就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世界啊喵……”她感叹道。
夏至无奈地摇了摇头：“才不是呢。在那样的世界里，依旧有人吃不饱饭，有人因为战火而死。只要有人在，世界就不会有绝对的和平。”
琴芙兰似乎好像想通了什么，对着他虚弱一笑：“我好像明白了。所以你才一直这么尊重我，关心我，完全不会在乎我的身份和体质对吧喵？”
他点了点头，握住了她娇小柔嫩的手：“所以你好好地休息一下吧。身体消瘦，孱弱无力，现在还会呕血，这些都只不过是病，一种被歧视了太久的病而已。睡一觉过后，噩梦都会统统走开的。”
琴芙兰眼眶逐渐泛红，抱着夏至的手臂轻轻啜泣起来。
“我也想要这是一场噩梦啊……我好想和你一起去看大海，和你一起走遍整个菲利亚喵……”
夏至看着她少见的脆弱模样，长久默然无语。琴芙兰似乎真的是哭累了，渐渐地发出平缓的呼吸声，再次沉睡了过去。
“水煮鱼，别跑喵……”她发着模糊不清的呓语，时不时还砸吧着嘴。
夏至莞尔一笑，悄悄地挪开她的手，起身走向了厨房。
夏至一边剁着昨天买回来的鱼肉，一边心不在焉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其实从凌晨开始她就被痛醒了。原本还想要偷偷忍住，但是实在是疼得不行了，终于满头冷汗地把夏至摇醒。
他那时候只是觉得她是吃太多辣椒肠胃不适应，在洗手台随便用魔法制造了一点冰块，想要敷在她的肚子上缓解她的症状。
夏至你早该意识到的！为什么你事情都是在想当然啊，可恶！
他越想越自责，突然间手上的菜刀一个不稳，切到了他的手指上。
“嘶！倒霉！”
他发泄一般地骂了一声，正想要随便用魔法止血。可当他看着自己渗出血的指尖的时候，无数的零碎剪影一闪而过。
“我的身上流淌着腥臭的血液，就是罪人无疑喵……”
“他们的眼睛通红，拥有着超乎常人的身体强度，失去理智与人性，喜吞食血肉……”
“这……这就是腥臭的，血液……”
他激动地一拍桌子，差点没有兴奋地大叫一声！
找到了，他终于知道这种诡异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