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兰,这是位于狂沙国中部的一座小镇,这里资源丰饶盛产价值连城的矿石。
而掌管这里的地方贵族正是我的家族【玛尼】。
在等级制度上,我们家族仅是【腹】。
但阿甘兰坐拥富可敌国的财富,这让我们的家族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豪门,身份地位更是可以匹敌【首】。
可即便是如此,这里仍旧有着数不清的穷人。
说难听点,他们就像是顽强的蟑螂,令人不愿看到却又处处都有。
“求求!求求大人们!给小的一点吃的吧!我已经好久没吃过饭了!!可怜可怜我吧!!”
一次与家人们出门的游玩中,街头的流浪者们一见到我们便狂热地上前乞讨。
虽被护卫拦下,但年幼的我仍有些不知所措。
再看父亲,他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到这些人上面,只是随手一挥示意护卫施舍一点钱财。
其他长辈也大多是如此。
察觉到我的在意,父亲对我展开了他那富人意识下的教导。
“平常住在大宅子里,没怎么见过这样的情况吧?”
“嗯……”
“没事,那些就是所谓的穷人,没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他们感觉好幸苦的样子……”
“给予穷人一些怜悯与救助是应该的,或者说是富人的职责,因为他们的幸苦就是为了我们的幸福。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你也不必太在意,有这份同情心就够了。”
“可是……”
“要记住,富人要想永远是富人,那就不能让穷人摆脱穷人,只要他们一直都是穷人,我们才能够永远都是富人。当然我们也要为此付出努力,否则终有一日也会轮落成他们那副模样。”
“更何况我们还是伟大的【玛尼】家族,与我们异变的雄伟巨象一样,我们拥有着强大的财富与力量,这是世间上最不可或缺的两件东西!所以,千万不要放下身段与穷人相提并论。”
……
在家族的环境影响下,青年的我打算加入到阿太罗中,为的是拥有强大的力量,因为家族中的财富已经足够多了。
通过家族的力量,我直接成为阿太罗中的一员。
而在离开家族前,父亲又给了我一次教导。
“听说最近有个穷人在你要前往的那个阿太罗小队里闹事,不要与他做过多的纠缠。穷人之所以是穷人,是因为他们又弱小又缺乏财富。我们是不同的,千万不要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特别是我们那高贵的象牙与象鼻,这是家族荣耀的象征,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在战斗中,更不允许让它们接触到那些穷人!这会对我们的身份产生不好的影响。”
“还有,要将【玛尼】家族的身份牢牢铭记在心,时刻保持贵族的优雅与高贵,千万不要做出任何丢家族门面的事情!”
“我知道了!父亲。”
“很好,希望你会成为我们家族的又一骄傲。”
……
来到阿太罗小队中,我见识到了那个穷人。
果真是穷人,虽然是阿太罗但依旧穿得破破烂烂的,也就比路边的乞丐要好上一些。
不过他的腰间竟配备着一对不符合衣着身份的宝剑。
听队里的人说,他不久前也是一名阿太罗,后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消失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临阵脱逃了,可如今他竟然又回来了,并且在公开场合下主动挑战队内的其他阿太罗,这也就是我父亲所说的“闹事”。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数天以来这个穷人竟然接连打败了好几个阿太罗!
这让队员们觉得十分地丢人,可当队内的其他强者向他发起挑战时,他便又耍赖逃走了,等到隔天再继续回来踢馆。
“他不认识我,让我上吧。”
我主动请缨出战,想着说这是个好机会,能够让队内的人更了解我。
当然,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不觉得我会输给他,因为我很强大而他只是个哗众取宠的穷人罢了。
可结果却与我想象的截然相反,这个穷人根本不弱!
凌厉的双刀流搭配上他那身体异变后的虫子尖刺,全身上下仿佛装配是百把刀刃一般。
更厉害的是,他有着属于自己的战斗方式,能够让攻击密集快速、让身法变化莫测。
战斗的他仿佛持有百刃,但依旧自由挥动,就如舞者一般顺滑成理,故之后人送外号【舞者百刃】。
这个穷人正是阿芬里,是一个战斗起来十分优美却又在过程中不择手段的无耻卑鄙小人。
飞沙、吐口水、以血遮眼,这些我未曾见过的下三滥手段他都在战斗中对我使出来了,惹得我忍不住地大骂。
“太卑鄙了!你这个粗俗的穷小子!”
“那你就带着你的优雅死在战场吧!富贵大人哟!嘶!”
一怒之下,我打破了父亲的戒律,对他使用了象牙与象鼻,但结果一样是惨败。
出门没几天,仅凭一场战斗便让我内心中的观念开始坍塌。
这也算是一个机遇吧,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在这个国家是屈指可数的。
也因此,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脱离阿太罗小队,并跟随阿芬里离开。
这让旁人十分震惊,但我毫无来由地肯定,跟着他我肯定能够变得更强大!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得到了女王的赏识,被编入到女王的护卫生弥门小队中,我也顺势加入了其中。
现如今,我们守卫女王的安全与荣誉,一同与全国上下的穷人们共奋战,誓要改变这个国家。
因为我明白那些富人与贵族的理念是错的——
穷人也跟我们一样,拥有着强大的力量!
……
“呼……刚建成不久的轨道变成这样了……之后再捐点钱吧……”
“对不起了……但我一定要在这里把你们逮捕了……无论是通过何种卑鄙的手段……”奥弗斯无力倚在巨锤上,喃喃念叨。
在他的面前的是,百米轨道力压长河。
这条溪河宽三十米到五十米不等,但深度最深仅有一米出头,因此整条河道算是较为平坦的。
那轨道是正正好好地贴近在地面之上,其中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河水中。
至于玛德琳与克莱夫,两人没能在轨道坠落时及时闪避,被压在了下面。
好在轨道原先是倾斜的,所以掉落的时候也是一头在着地,另一端再下压。
这让玛德琳反应过来了,急忙带着克莱夫下伏。
在千钧一发之际,玛德琳卧沙让克莱夫躺倒在河底安稳地躲过一劫,而她则是护在面前挡下了轨道的撞击。
幸运的是,河流之中还存有不少的碎石帮他们缓冲了不少的力度,这也让两人没有直接丧命于此。
透过混着血液与泥沙的污水,玛德琳见克莱夫还活着也就松了一口气。
但她没有时间放松,因为他们仍被轨道压在下方,而失去意识的克莱夫已经开始有溺水的症状,如果不及时让他回到水面上呼吸,要不了多久便会窒息。
玛德琳用力挣脱被轨道压住的荆棘,从间隙中冒出脑袋浮出水面,探查外边的情形。
很不幸的是,她们正位于轨道的正中间,没有特别短的道路可以用来逃脱,更没有半点空隙可以让克莱夫脱身。
而她们的劲敌奥弗斯此时也还在外边注视着轨道的情形。
“命是真硬啊……如果能就这样倒下对我来说真是帮大忙了……”
“混蛋……”玛德琳见奥弗斯的气得咬牙切齿。
“没有直接冲过来杀我,你的同伴应该还活着吧……赶紧去救你的同伴吧,也让我休息一会……”
虽然气愤,但就如奥弗斯所说的,玛德琳只能再次下潜。
既然没有较短的路程,玛德琳只能带着克莱夫跑向奥弗斯不在的另一侧。
她开始不断地卧沙,利用其中的空隙搬运克莱夫。
拖着疲倦的身体做着危险的事情,玛德琳已经是身心俱疲。
但望着离死亡越来越近的克莱夫,她就无法停下半步!
这是玛德琳与死神的竞争……
但似乎是死神要更快一步,克莱夫在浊水中渐渐没了气息……
而她们此时距离出口还有着二十来米的距离。
光靠卧沙前进似乎撑不到那时了……
不!克莱夫!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这名勇敢的少女在水中怒吼中,随后她做出了一个死神都要畏惧三分的行为!
为了让克莱夫立马呼吸到空气,她打算将整个轨道扛起!
长达百米的钢铁轨道重达千吨,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玛德琳仍要尝试,她只能尝试这么做。
她将自己嘴唇上的指环扯下,然后用荆棘将其带向前方,与此同时身体其他部位的荆棘缠绕在周旁河流的岩石之中。
然后,前去的荆棘一发力,将指环引爆!
水中的爆炸卷起阵阵波浪,那冲击力更是掀起了轨道的端口!
趁这时,玛德琳急忙将岩石搬运到下方,用作轨道的支撑。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玛德琳也亲自上阵,用她那薄弱的身躯抗在轨道的下方!
嗯——啊啊啊啊啊!!!!
在怒吼下,少女竭尽全力,哪怕身躯在悲鸣,鲜血在奔腾,她依旧没有半点退缩!
最终,被短暂炸起的轨道前端停留在了水面之上,露出了丝丝间隙。
拼死顶住轨道的玛德琳动弹不得,只能操控荆棘将克莱夫挽回到水面,让他重新回到空气中。
随后,荆棘从后方拖住克莱夫腹部,玛德琳再从正面为其做人工呼吸,帮助他清理口鼻中的堵塞物。
在玛德琳的不断努力下,克莱夫终于有了微微反应。
紧接着,克莱夫不断地咳嗽、呕吐,直至将嘴巴、鼻腔内的血液与污泥全都吐出后,才勉强地清醒过来。
可他没想到,自己一醒来便遇见了噩耗——自己身处绝境,玛德琳更是为了自己不顾生命地顶着千万吨的轨道!
“啊啊…………嗯啊——啊啊啊——”克莱夫悲痛难耐,可失去舌头的他一样无法开口说话,只能不断地摆脱手臂。
“咳咳……没事的……相互帮助……这样才刚好扯平……”哪怕情形在窘迫,玛德琳还是对着眼前的少年露出了微笑。
在微笑之下,克莱夫没有在闹腾,他明白自己现在要赶快掏出这个困境,玛德琳才能有更多机会脱身。
数个小时的战斗、常人难以负担的伤势、如海水涌出般的出血再加上刚刚的短暂窒息缺氧,克莱夫的身体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了。
虚弱至极下,他借助河水的浮力躺在水面上,然后双手抓在轨道上开始向后边的出口攀爬。
玛德琳也腾出数根荆棘垫在他身后,尽可能地帮助他移动。
情形逐渐好转下,玛德琳转头想要察看奥弗斯的情况。
但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原先玛德琳以为奥弗斯无法透过轨道阻拦他们,但却万万没想到他竟还有此招!
奥弗斯异变出了大象的鼻子!并且正在不断地吸水。
玛德琳猜到了,他是想通过鼻子喷射水枪来冲散他们!以此让她无力支撑再次受压于轨道之下!
“真是顽强……那我也得奉陪到底……”
“鼻子可是我们家族最宝贵的部位之一……只有在盛大的节日才会用来洒水与奏乐……真的是我最后的手段了……”
奥弗斯轻声说道,他那长粗的鼻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玛德琳则是急躁了起来,想要抽出更多支撑轨道的荆棘,以快点将前方的克莱夫送出。
但马上,一段优美熟悉的哼声平静了她的内心……
这是……好怀念的旋律……是《阳炎与月光》!
玛德琳意识到了什么,她猛地转向克莱夫,这动人的旋律正是出自他的咽喉。
察觉到玛德琳的躁动,无法言语的克莱夫便通过哼唱来安抚她的内心。
熟悉的乐曲吹拂过耳畔,相依相伴的两人此刻仿佛回到了儿时……
……
那时,蛛山仍威胁十足,火凤国与狂沙国之间的交往还没有那么密切,这阿迪哈鲁也并没有现如今这么发达。相对的,受到权贵的剥削也就比较少。
地下城镇还在建设过程中,浪城虽炎热但仍热闹非凡,特别是到了夜晚。
这天,穷苦女孩从小巷中经过,突然有细细的美音传入到她的耳内。
“你如太阳一般照耀大地……我亦柔和反衬你的功绩……”
这是贫民窟中十分流行的歌曲《阳炎与月光》,玛德琳自然也听过无数遍,但这次的远比她之前听过的都要更加美妙。
不自觉中,玛德琳已经顺着声音找到了哼唱歌手。
那是一个跟她一样的穷苦小子,身上看起来乱乱的。
可他的眼神与他的声音一样,纯粹至极……
男孩也注意到了眼前的女孩,她虽然穿着破破烂烂的,神情却与她的身躯一样灵动有性……
男孩有些羞涩地后退,女孩继续上前。
“是你唱的吧!好好听啊!”
“是、是嘛……”
“嗯嗯!能不能再唱一遍?”
“不……我等等……”
“别害羞嘛,要不你唱歌,我给你伴舞?”
“伴舞?”
“嗯!不是我说,我跳舞还不错的哦!不信你看!”
活泼的女孩说完,便开始在一旁独舞了起来。
那舞姿实在是过于曼妙了,以至于男孩都看傻了过去。
“嘿!你也一起来啊!”
在女孩的邀请下,男孩克服了羞涩开始随之歌唱了起来。
就这样,一男一女,在无人的陋巷中上演了一场美好的歌舞表演。
“呼呼……果然唱得很棒嘛!”
“你跳得更好……呼呼……”
“因为经常去有电视机的地方偷学,然后在回来自己练习,嘿嘿。”
“嗯……我只是经常听到有人唱歌,就也是自己模仿着唱……”
“果然很厉害!”
“没什么啦……”
“话说,你等等打算干什么?”
“就是……去街上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
“那刚好!我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
“我们去街头卖艺吧!”
“欸!?”
“我经常去那边跳舞哦!然后就会受到夸奖,有时还会有好心人给我钱或者食物呢!”
“欸……但是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你不相信你也要相信我,相信我的判断不会错的!走吧,我们两个一起肯定会更好的,到时候拿到的东西我们就一人一半!”
“嗯……好吧!”
“好耶!”
女孩一激动便抱在男孩身上,这让他面红耳赤了大半天。
随后,女孩拉着男孩的手便要出发,却又回过头来问——
“我叫玛德琳,你呢?”
“克莱夫。”
……
就这样,玛德琳与克莱夫一同开始了街头卖艺。
虽然生活依旧贫苦,但他们从来不偷不抢,一直靠自己的努力而活着。
正所谓日久生情,在片刻不离的相互依赖中,两位孩子虽小但也都相互迷恋上了对方。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个国家给他们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多。
在某一天的表演结束后,两人准备穿过小巷回到贫民窟,却突然出现一个黑影阻拦在他们面前。
醒来时,两名小孩的面前便是陌生的地方。
即便是这样,他们两人还能够仅仅地相拥在一起,分享彼此的勇气。
直到实验的开始,两人被分开了。
在见面时,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彼此之间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墙壁……
克莱夫的天籁嗓子因为实验而损伤,并且被舌头堵住难以发音,自此不再讲话……
玛德琳的曼妙身姿则因为全身性的植入荆棘而变成枯老崎岖的模样,然后她因此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并且不再跳舞……
两人成功地挺过了实验,于是再次被分配在一起。
只是身体的改造让他们心中多了一份自卑,他们认为自己现在的样子会被对方嫌弃,却不知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我已经无法再为她(他)唱歌(跳舞)了,不知道现在是否还会喜欢我……
于是,明明相处在一起的两人却不再有过半点的交流,本应相融在一起的心也被硬生生分开了……
……
现如今,克莱夫的舌头被拔下,熟悉歌曲再次回旋在耳旁,仿佛让两人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这是……好久没听到……”
“可惜……我没办法为你伴舞了……”
玛德琳说出这句话时,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
但克莱夫明白,他没有做过多的回应,只是将手腾出,温柔而又紧紧地握在玛德琳的荆棘上……
在久违的四目相对中,彼此眼神都流露出无比的关爱与宠溺。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之间的情感再一次无需言语便传达给对方……
在默契地点头后,克莱夫将手收回开始奋力攀爬,玛德琳则加快荆棘的推动并为其呐喊助威。
“我们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在一切都结束后,我们在像从前一样唱歌跳舞给其他人看吧!”
“嗯!”
以哼声为歌,以挪动为舞!
阔别已久的两人再一次地歌舞了起来!
斗志高昂的两人开始奋勇向前,可一旁的奥弗斯也已经准备就绪。
奥弗斯此时已经将象鼻拉直并将其对准轨道后的两人。
不仅如此,为了让鼻子喷射出的水枪给位迅猛,奥弗斯特意用双手捏住鼻子的端口。
然后在鼻子的不断地蓄力中,奥弗斯猛地放开双手,将象鼻内的水以流星之势射出。
“对不住了!但请相信我们的女王能够改变这种悲剧的再次上演!”
【大喷水】!
与简单粗暴的名字相符合,这一招也十分的朴实强劲。
超强的高压水枪透过轨道直接冲击在玛德琳与克莱夫身上!将其瞬间击垮!
而此时克莱夫距离出口仅剩下数米的距离!
难道两人要再次被轨道压倒吗?!
“啊啊啊——给我出去!!!”
还没结束!
玛德琳被冲垮的一瞬放弃抵抗轨道,用尽全身力气将克莱夫扔出轨道外!
在最后一刻,克莱夫逃出生天,但在多番折腾下又一次晕倒了过去……
至于玛德琳,则因来不及逃脱,身子被死死地压在轨道之下……
而奥弗斯也因竭尽全力晕倒在流水之中……
……
战将秉承王命,以护国忠邦;
所谓兵不厌诈,戏惑乱诡计;
直至破敌之峰,否战死方休;
此乃真战士也。
出淤泥仍自清,歌舞以相伴;
然乱世苦鸳鸯,身碎心也乱;
心系彼此也系众,只愿歌舞以升平;
你我仍在那时共相聚……
至此,【唇之环】玛德琳、【舌之环】克莱夫与【阿甘兰的战士】三人无力再战,纷纷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