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坏天气。
这座城市的雨季,不乏这样的坏天气。凄寒的雨下个不停,气温骤降七八度,天空总昏昏沉沉。
候车厅,客车站的候车厅。小城市的候车厅相当简陋,过堂风呼呼穿过的时候,让人心里都打个冷颤。
江语和父母坐在这样寒冷的候车厅里。担心自家小女受凉,父母给江语穿上了暖暖和和、花花绿绿的漂亮的碎花外套。
江语一开始到处跑跑跳跳,玩得特别开心。后来累了,和父母一起坐下来等。
等她乡下来的哥哥。
“小语听好哦,虽然你没见过你哥哥,但他可是你的亲人,要像对待我们一样好好对待哥哥哦。”
江语的哥哥——江言出生于乡下的老家,三岁的时候,他的父母来城里打拼,不方便带孩子,把江言留给乡下的爷爷奶奶照顾。江言也就成了电视里所提及的“留守儿童”。在城里的江氏夫妇工作稳定,又生了江语后,打算把江言接来城里住。
哥哥会是什么样呢?小小的江语坐在候车厅的红色塑料凳上,双腿吊在半空一前一后摇晃着,她心不在焉地看着脏兮兮磨砂玻璃上的雨滴,想。父母回去看过几次哥哥,可都没带上她,因为路途太过颠簸,怕她小,受不了。
“那个是江言吧?比去年长大了一些啊!”
江母突然叫起来,站起,指着白晃晃的出口。
江语顺着母亲的手臂,极力抬起头,看去。
“阿言!这里!”
父亲招了招手,人群中某个幼小的身影似乎看见了,踱步一点点朝他们走来。
江语转过头的时候,她的哥哥江言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还年幼的江言背着对那时的他来说,过于庞大的行李,手里收起了一把老旧的长柄伞,还淌着水。
“小语,叫哥哥。”
江语看着母亲热情地搭上哥哥的肩膀,笑开了花地对她介绍眼前肤色黝黑的少年。
江言穿着单薄的而样式简单的布制短袖,手臂上冻起了鸡皮疙瘩。
江语从座位上跳下来,像看动物园猴子一样上下打量她哥哥,江言眼神躲闪。世界只剩下雨声和嘈杂的人群声,这样的声音中,两人谁也没叫出谁的名字。
“乖,叫哥哥。”
江语被一旁的母亲好声好气地命令。
妈妈唠叨了很多天的哥哥,就是他吗?
不像,和自己一点都不像,和父亲一点都不像,和母亲也一点都不像,羞答答的,皮肤很黑,穿的还很土,也没有笑容,看起来蠢蠢的。
江语想着这些负面评价,一点点后退,想要躲到母亲后面,不承认眼前的少年是自己的哥哥。可她才往后迈出了一步,垂着的右手就被少年冰凉的手握起,她抬头,看见江言黝黑脸上微微泛起的红色:
“你好……小……小语?”
他用带着浓重乡音的口音,不流畅地和江语打招呼。紧紧握着江语的右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微微抖动。江言抬起头,尴尬地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
很、很有趣的哥哥。在看到他表情的那瞬间,小小的江言,忽地理解了一种她在那个年龄还说不清的感受——只身来到城市,和陌生亲人相见的,属于乡下小子的胆怯与迷茫。
江语心里暖暖的,反握了回去:
“你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