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过去了一段时间,江流儿看着雪儿和一间客栈老板娘交谈的样子,终于放下心来,拐进了另一条小巷子里。
这样的事情还挺多的,当小孩子说要出去玩的时候,十个有九个不会是按照父母想象中的那样出去“玩”,而是做一些会让大人们吹胡子瞪眼睛的事情。
江流儿虽然自认为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但还是很享受这种小小的“犯罪感”。
从墙尾的阴影中走出,江流儿向左半转身子,抬眼看了一下招牌。
四空阁,虽然名字有些特别,但在这样一条街里也算不上起眼。
踏入其中,里间的布置是普通的大堂,除了个兴趣缺缺的女侍,就只有在主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拨弄算盘的长发青年。
听到有人进门的脚步声,男子张了张口,正准备来上一番迎宾套话,却不料被身旁的女侍捏了一下手腕,立刻吃痛抬起头来,朝女侍投去不满的目光。
“是江家三少爷。”
女侍看着这宛如小孩子一般的掌柜,不由得一阵无语,出声提醒道。
“哦哦哦!”
男子“啪嗒”一下站了起来,两眼放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实际上是因为男子和江流儿臭味相投,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莫逆之交。
“江小兄弟,你来了!”一边说着,男子朝江流儿抱拳走来,当然,这抱拳怎么看都不是很符合江湖礼数。
倒是江流儿施施然的一个抱拳,颇有那种江湖公子的味道。
“李兄,我来了,前些日子问你要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言语之间,江流儿一个箭步迎上,快若闪电般地从袖中取出一沓纸塞进被叫做李兄的掌柜的袖子里。
对,这位掌柜的名字,就叫李兄。
李兄眼睛又亮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做了个朝里走的手势:“自然准备好了,里边请。”
接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就带着满脸幼稚的坏笑朝大堂内里走去。
看到这一幕,女侍不由得暗叹一声,心中默默吐槽。
男人都这么幼稚吗?不就是些话本,弄得像个绝世秘籍之类的。
进到里间,李兄立刻往自己手上一抹,拿出两个盒子的同时顺带抽出了刚才江流儿放进他袖中的话本,一边急不可耐地读起来一边道:“江小兄弟,东西都在这里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当然,虽然嘴上说着客套话,但其实他整个人身心都已经沉浸到江流儿所写的话本中了。
看话本的眼神比看媳妇还要热切的那种。
见到李兄如此狂热,江流儿倒也没觉得哪里冒犯,倒不如说他觉得这样才好。
这样才能保证他会好好运营生意嘛。
江流儿笑眯眯地打开了盒子。
不错,江流儿正是几年前声名鹊起的话本作者,他平日里的零花钱,也基本都来源于此。
毕竟以江不凡的性格,不倒扣他伙食就算不错了,真发下来的零花钱,是少之又少。
其实江流儿本来也不会写话本,但某一天他就像突然顿悟了似的,眼前脑内有了画面,虽说是些零零散散的记忆与片段,但都颇有新意,像什么少年被退婚后立下誓约啦,一个当爹的吹嘘自己儿子有大帝之姿然后被打脸啦,江流儿自己都觉得很有意思。
尽管他也不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进到自己脑子里的,但很好卖,就没必要管那么多了。
面前这位李兄就是他选定的合作伙伴,他负责写,李兄负责卖,然后说书先生戏班子负责说,产业链就这么成了。
这么几年下来,江流儿因为有父亲盯着练功读书的缘故,前前后后只写了三本,但却已经在灵州城内打响了名声,人赠笔名“杏山先生”。
也是借着这门手艺,江流儿才能买到如今的东西。
打开两个盒子,金色锦缎跃入眼前,李兄倒是上心,用这种带点灵气的内容物来放东西,能保证品质。
左手边的盒子装着一块晶莹剔透,宛若玉石的蓝色晶体,右手边的盒子则是一沓符纸,约莫有七八张的样子,上面用黑色勾勒出奇怪的纹路,若是细细看去,不难发现有隐约的金色光华从中透出。
“嗯,抵得上一百块普通灵石的上品灵石,七道传送符。”
江流儿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嘴角不禁有些微微抽搐。
为了这两样在寻常修士眼中只能说优良的东西,他可是把自己将近八成的零花钱全花掉了。
要是再加上前些日子从别人那里买来的一门修行心法,好家伙,零花钱估计只能吃顿晚饭。
肉疼。
有些无奈地拿出腰上系着的包袱带把东西收好,江流儿喃喃自语:“雪儿啊雪儿,你可要给少爷我争口气,以后少爷我出了事可要替少爷我做主啊。”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他为了自己准备的,江流儿可是打定主意要当个优秀纨绔,整天调戏一下小姑娘,去风花之地吹吹香风,吃饭就随便一点无所谓,修炼?
鬼都不修!
但是给自己小侍女就另当别论,好歹也是让一个路过的修士动收徒之心的人,根骨肯定比他这个少爷强。
等她修炼归来,呵呵,直接省钱,打手侍女保镖管家婆老婆一条龙服务!
血赚。
江流儿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内心直呼我真聪明。
“啊,你说啥?”
李兄从话本间抬起头来,迷惑地问道。
“没事,下个月我再来,把新写的给你,你先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灵宝,到时候我再挑。”
江流儿摆了摆手,收起自己的一些幻想。
“好嘞好嘞,那我送你出去?”李兄收起话本,却不料江流儿伸出一只手拦下了他,神色有些难看:“不必了,你还是待在这吧。”
说着,江流儿指了指李兄嘴角。
李兄低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他嘴角已经垂着一条银涎。
“哦哦,老毛病又犯了,不好意思。”
李兄熟门熟路地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条毛巾擦了擦嘴,不过很显然,刚擦了没多久,那条银涎就又锲而不舍地垂了下来。
“看来真是不能出去了,给人看到不好。”李兄有些无奈地再次擦嘴,随即朝着江流儿抱拳道:“那兄弟我就静候江小兄弟你的大驾光临了。”
“嗯嗯。”
江流儿一边抱拳一边后退。
妈耶,看到热血部分就会流口水,不管看几次都没法接受。
告辞。
江流儿一溜烟竞走出门,心情再度雀跃起来。
穿街走巷,江流儿步下生风,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可,一缕阴云从天上划过,让原本笼罩着少年的和煦阳光消失殆尽。
而少年的面前,也多了些深色的阴影。
只见一魁梧男子从他面前缓缓走过,身高八尺有余,面容坚毅,不加装饰。
分明是一身寻常的棕色武夫打扮,但却让江流儿心中一惊。
时间仿佛缓慢下来。
慢的像江流儿以前玩过的蜗牛。
少年抬头,面前的男子不动声色,继续向前。
但却有一物,挡住了少年的眼。
是一只柔软的小手。
江流儿看得清手主人身上的衣物,是他亲手送给女孩的锦织阁新品。
也看得清手腕上那道切水果后,至今都未愈合的细小伤痕。
甚至连手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昔日被他拿着放在阳光下,仔仔细细地端详过。
那时,女孩脸上的红晕,比桃花还要娇。
“少爷....快跑。”
江流儿停下了脚步。
扭头看去,男子已经走出五步之遥。
臂弯如同夹着一个小鸡仔一般,夹着雪儿。
而所有行人,仿若未见。
在男子身侧,更是有一名紫衣华服少年,眉目桀骜,喜不自胜。
大周历法,庆元年间,十二年七月十三日。
江流儿在广文街遇一男子,一少年。
侍女雪儿被男子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