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就好似冻结一般。
江流儿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人群的川流不息在此刻减速,江流儿却只能感觉到那个熟悉的气息在一点点远离。
蝉鸣,人声,喧闹,世间的地狱,兴许便是这番景象。
众人皆笑,便无人敢哭,众人皆静,便无人敢高声。
人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你身在其中,却毫无联系。
【没有其他人能看见这个情况,除了我】
江流儿立刻认清了现实。
“咯...”
慌乱,手足无措,害怕。
少年咬紧了牙冠,全身紧绷,兀地朝前踏出一步。
必须走。
在踏出来的瞬间,江流儿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有座大山压着似的,重若千斤,让他不得不闷哼出声。
江流儿只知道自己在笔直地朝着那华服少年和那魁梧男子而去。
随着他走得离那两人越来越近,身上的重压却像灰飞烟灭一般迅速消失,隐约之间,江流儿似乎觉得自己听到了几声剑鸣,但现下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脑海中的那个念头,似乎在闪闪发光,好似烧红的烙铁。
快,快点,再快点!
越过男子,少年猛地抬起了头,声音里带着颤。
“请等一下!”
大声喊出,面前的两人身形顿时一停,随即,那名华服少年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看向江流儿的眼中满是鄙夷:“何事?”
川流不息,人群还是川流不息。
路过的卖苹果小贩一个侧身躲开了江流儿,神色自若。
带着孩子的母亲踏出一步,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从江流儿身后走过。
人声鼎沸,江流儿站着的地方却静的像空旷山谷。
“呼,呼,呼。”江流儿看着那面露不善的华服少年,死死压抑住自己的喘息,拼尽全力露出一个笑脸,拱手行礼道:“在下江家三子江流儿,有一事想请教兄台。”
闻言,华服少年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站在后面的男子,开口道:“有话快说。”
“在下有一侍女名唤雪儿,不知怎的突然消失了去,敢问这位兄台可曾见到?”
江流儿压低了自己的身姿,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并非因为华服少年的皱眉,而是因为江流儿从身后那名男子的身上,感受到了恐怖的压力。
不同于刚才那般因为震惊而产生的压力,这次的压力是货真价实存在的,仿若战场上的刀兵一般锋利恐怖的压力。
虽然不了解这名华服少年的来历,但恐怕...不会是个普通世家。
一滴冷汗从江流儿的眼角划过。
稍许沉默后,华服少年突兀地发出一声轻哼,随即笑了起来,朝着男子摆摆手:“罢了罢了,雪虎,收敛一点。”
“诺!太...少爷。”
名唤雪虎的男子立刻应声,并且中途连忙改口。
话音落下,江流儿立刻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压消失不见,但猝不及防之下,身形一歪,眼看就要倒地。
见状,华服少年连忙伸出手来扶了一下江流儿的肩膀,才让他不至于当众出丑。
“这位兄台,没事吧?你说的那位侍女,孤...在下并未见到,倒是家丁有眼无珠,把你当做贼人施压,颇有冒犯。”
华服少年一脸忏悔模样,从腰间一个囊袋里掏出了什么,放到江流儿手中。
但是,在放完东西以后,他脸上的忏悔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嘲讽之意的狞笑。
华服少年把头凑到江流儿耳旁,轻声一语:“虽然不知你是怎么看到的,但,莫要再追。”
说着,他拍了拍江流儿的肩膀,微微勾唇。
笑声刺耳,江流儿感觉浑身上下像被针扎了似的难受。
不等江流儿回话,华服少年便转身欲走。
江流儿低头看去,只见他那双白皙的手掌上,躺着一张银票。
上面的数字,怕是买下一幢大别院都绰绰有余。
能轻松拿出这等银票...其身份绝非凡俗。
亲王?一品官子弟?或者...?
要是招惹了他的话...
艳阳高照,江流儿却觉得浑身冰凉。
他想要开口,但只是空着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魁梧男子也抬起脚步,接着赶路。
如何?
现在应当如何?
该...跑吗?
江流儿迷茫着,迷茫着。
突然间,雪儿那淡雅的香味涌入他的鼻腔,勾起了一抹回忆。
那是他母亲爱用的香,因病过世后,剩下的就都留给了雪儿。
【流儿,以后要当个大侠吗?】
【当然,以后就由流儿来保护娘亲如何?】
【好,好......但是流儿啊,大侠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唔?】
【当个大侠,就意味着对眼前的不平事,不能当没看见】
【是很累的啊...】
【流儿不怕累】
【咳咳,流儿不怕,但娘亲怕你累着啊】
“不...”
赤红色涌上江流儿的双眼。
像是有什么推动着似的,少年浑身上下突然冒出了白色的锋利气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柄利剑,锋利无匹。
少年...不想再次食言了。
“给我站住!”
热血上涌,少年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像是炸开了一般。
毫不犹豫的,江流儿捏碎了银票,挥手扔开,朝着面前的华服少年就是一拳轰出。
不论从何种角度来看,在白色气息加持下的这一拳,算得上是炼气境巅峰的威力,即使是习武多年的寻常武夫,都要退避三舍,如果真打实了,眼前毫无修为的华服少年怕是骨断筋折,甚至当场暴毙的下场。
但...这也只是如果。
在拳头临体之前,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了江流儿和华服少年之间,看起来凶威赫赫的拳头,却被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手给挡了下来。
江流儿转头看去,只见雪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华服少年身侧,眉眼之间,似乎有一抹震惊。
“天生剑心通透?”
江流儿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也不想去听,只是快若闪电般地挥动左手,往自己腰间一抹。
瞬间消失。
雪虎眼前阳光大放。
不见了?
匿形...不,不是!
雪虎猛地转身,身形化为一道直线,伸出的手准确地挡在了华服少年面前。
“嘭!”
一声闷响爆发而出,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汹涌澎湃的气浪。
在雪虎眼前,少年怒目圆睁却不得寸进的样子清晰可见。
雪虎的视线往下移动了些许,看到一些灰烬在空中慢慢消散。
传送符...疯子。
雪虎在心中骂道。
低品质的传送符是需要长时间稳定输入灵力才能发动的法宝,但若是短时间内强行催动,不仅传送距离短,还有灵气反噬,传送位置不稳定等风险。
是相当不划算的做法。
但好处有一个,即使是元婴期的雪虎,也没法预知江流儿会在哪里出现。
江流儿就这么做了,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正面作战,他根本不会有任何的胜算。
“什么...?”华服少年明显没有想到江流儿居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袭击自己,忍不住惊慌地后退了两步
眼看一击不中,江流儿立刻试图再度催动传送符。
然而雪虎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以他元婴境界的修为和尊严,也不会允许他被一个小孩子戏耍第二次。
即便作为一个被用来当人肉盾牌,不被重视,不擅灵力的体修,雪虎的心中依然也有傲气。
几乎是在江流儿把灵力运送到口袋中的瞬间,雪虎就已经用掌风摧毁了少年的包袱。
结束了。
正常来说雪虎现在应该立刻下手杀死江流儿。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催动灵力,打算化为牢笼把江流儿控制住。
也许是打算问话,也许是心软,哪一个都好。
反正是会让他下一刻就后悔不已的选项。
面对包袱被毁,江流儿却没有任何的惊慌,只是有些开心地张开了嘴。
雪虎清楚地看到,在他口中,一张被揉皱了的传送符正散发光亮。
什么时候做的呢?江流儿忘了。
算是下意识的一个准备吧。
江流儿很得意。
“你!”雪虎怒声道,不再留手,一拳打出。
然而倏忽间,江流儿的身形便再次消失,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华服少年头顶,一只拳头用力朝华服少年头上砸去。
隐隐约约地,江流儿拳头上出现了一把几近透明的白色小剑。
若是有剑道高手在此,一定会发出惊呼。
这把白色小剑,正是许多人穷尽一生都求而不得的剑意。
然而,这次江流儿的攻击甚至不如上次,连华服少年周身一米的距离都未曾达到。
“放肆!”
剧烈的劲风从雪虎身上爆裂开来,却巧妙地避开了华服少年,精准地击中了江流儿,把他击飞到三丈开外。
即使是剑意,也被这阵劲风所打散。
“噗啊。”
江流儿吐出一大口鲜血,彻底失去了力气,仰面倒在地上,原本乌黑发亮的眼睛逐渐昏暗。
以本就不强韧的身躯过度使用灵力和传送符,还有刚刚强行觉醒的剑心通透所带来的的伤害,江流儿的身体早就被摧残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地步。
雪虎的这含怒一击,不过是彻底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疼,浑身上下都疼
但是,生机逐渐流逝的少年,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微笑。
他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