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少年被自己击飞出去,而人群却自动避开他的样子,雪虎终于放下心来,看向华服少年:“太子殿下,您没受伤...”
还没说出口的话被眼前的景象卡在了喉咙里。
“孤?孤...”被叫做太子殿下的华服少年抹了一把额头,喘息了片刻后,惊魂未定的脸上顿时涌出暴怒:“废话!这是你该问的吗?你现在就该给我去把那个不识好歹的贱民碎尸万段!”
“可是,太子殿下——”雪虎似乎还想提醒什么,但太子殿下,不,正确来说,二太子殿下粗暴地一挥手打断了他:“闭嘴!”
就在这时,二太子殿下看见了自己的手。
上面有些猩红色的液体在慢慢滴落。
是血。
额头隐隐作痛,二太子殿下再度用手碰了一下额头,感到些许针刺般的痛苦。
常理来说,元婴巅峰的雪虎完全防得住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剑意攻击。
但江流儿刚刚使用的不同,这阵剑意太弱了。
弱到雪虎完全没有去注意施展应对的办法。
因为在他平日的对练和以往的生死搏杀中,这种剑意落到身上连根毛都刮不动。
可太子殿下却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江流儿的攻击刮破了二太子的额头。
“流血了...孤?”
二太子怔了一会儿,似乎是不敢相信,随即,姣好的面容立刻变得狰狞扭曲起来。
“你竟敢!”
二太子转过身去,三两步来到江流儿的身边,一脚踢到江流儿的头上:“你这个贱民,竟!敢!伤!我!”
每说一个字,二太子就朝江流儿的头上来一下。
鲜血和淤青慢慢出现在江流儿的脑袋各处,把原来那张好看的脸变得宛如一块难看的石头。
一开始,江流儿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痛的快要裂开,可随着二太子不停地施暴,现在的江流儿却仿佛习惯了似的,只有带着鲜血的泪水从他眼中流出。
嘴角依旧是那抹微笑,甚至,笑得越发灿烂起来。
笑得有些贱,但又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听着!”二太子看到江流儿的笑,怒火被进一步点燃,咬着牙关,一把揪住江流儿的衣领:“你这个下贱的废物,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看着你的宝贝侍女在你面前被——”
二太子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当他转头看向雪虎的时候,猛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怎么...只有一个人?
那个侍女在哪?
“雪虎!”二太子愤怒出声。
雪虎却没有回应,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上慢慢消散的黑色灰烬,陷入迷思。
传送符?
什么时候?
难道说...这孩子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二太子殿下,而是这个小侍女?
雪虎的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有愤怒,有懊悔,但是也有一点点...惊喜和轻松。
他并不喜欢在二太子手下做事,尤其是这种强抢民女的行为,更是为他所不齿。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使是元婴境界的雪虎,也有不得已的命运。
阳光灿烂,灿烂到了江流儿的眼,成了那里最后亮起的些许光明。
少年拼尽力气仰起了头。
当真是...快意恩仇。
“咳...我,赢了...”
这次轮到他凑到二太子的耳边,小声地嘲讽道。
嘴角的那抹笑在二太子的视线里是那么刺眼。
随后,江流儿就带着满足的心,彻底失去了意识。
“你...”二太子眼中的愤怒宛如岩浆一般,简直要喷薄而出。
比起身体上的痛苦,他感觉到更多的是耻辱和被轻视了的暴怒。
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再多的愤怒,再多的折磨又怎么样呢?
“废物!垃圾!贱民!”
一阵狂怒的骂声和肉体击打声之后,二太子放开了江流儿的领子,呼吸慢慢平复。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四下的温度似乎有些下降,二太子看着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江流儿,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他从来没被这么轻视过,从来没这么被羞辱过。
这个贱民,这个该死的家伙,竟敢让我出丑,还把我到手的玩具给弄走了?
岂有此理!
愤怒一点点化为让人心寒的憎恨。
最开始只是一声嗤笑而已,但是慢慢就发展成了充满恨意的大笑。
“好,好,好。”
二太子死死地盯着眼前不成人样的少年。
“你以为孤治不了你是吧?”他的眼中仿佛藏着妖魔:“痴人说梦!你,你的侍女,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他挥舞着手臂,然后再度飞起一脚,把已经失去意识的江流儿再度踢出去半米。
“一个都跑不了!”
二太子盯着江流儿,往自己戒指上一抹,微弱的光华之后,一颗翠绿色的丹药出现在二太子手上,随后被他粗暴地塞进了江流儿嘴里。
“一个,都跑不了。”
二太子磨着牙,仿佛撕咬生肉。
听到这句话,雪虎感觉遍体生寒。
他再一次意识到,面前的二太子,到底是怎样一个疯子。
没有人发现,一道微弱的紫光,从江流儿眼中一闪而逝。
——
上京城。
大周皇宫侧殿,青芒殿。
殿内布置极少,甚至对皇宫来说到了一个有些简陋的地步,宫殿的专门管理人员也比其他的宫殿要少很多。
对于一些在宫里做事的人,还会把“调任青芒宫”作为调笑的祝福语。
这座宫殿虽然对外宣称是嫔妃们聚会用的,但实际上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里,它都被用作传达密信。
就像现在。
一个一身黄袍的男人,没有带任何侍从,慢慢地走进这座宫殿之中。
厚重的红色大门在他背后自动合拢。
没有带任何侍从是他的自信,也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必须要做的准备。
这里传达的任何消息,都不能被第三个人听到。
男人的黄袍上绣着一只腾飞的真龙,昭显着他的尊贵身份,英俊的脸上不怒自威,但微笑起来,却也让人如沐春风,眉眼间依稀有过去作为风流太子的模样。
大周皇帝,夏如云。
或者称他为...天下第一人。
“陛下。”
一阵微风吹过,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声音,以及一个仿佛突然出现的人影。
来人一身灰衣,头顶的白色斗笠上垂下一层白纱,彻底遮住了来人的脸。
不知男女的人朝着夏如云拜伏,但随即就被一阵微风托起。
“何事?”
夏如云问道。
似乎是有些踌躇,那人停顿了一番,才接着道:“魔星即将降世。”
听到来人的话,夏如云的眼瞳似乎一瞬化作了金色的竖瞳。
但在下一刻,这双眸子就恢复了正常。
“何处?”他接着问道。
“南方。”
来人回答道。
夏如云沉默了一番,随即一挥手:“如有其他进展,第一时间向朕禀报。”
随着他的手落下,来人就像刚才出现时候的一样,仿佛融化进微风之中一般消失不见。
夏如云转过身,解开了刚刚布设在此地的阵法,一边朝着殿外迈开脚步,一边让自己过去的记忆缓缓浮现。
太古时代,混沌初开之时,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
仙人与魔的大战。
在那之后,混沌化为天地万物,仙人飞升而去,天道稳固。
但作为战败者,魔却并未彻底死绝。
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每过一段时间,祂们便会用特殊的方式轮回,再度为祸人间。
虽然天道亦会降下天赋异禀之人对抗,但强强对决,留下的只有生灵涂炭。
好巧不巧,夏如云就碰上了这一次轮回。
“南方...”
夏如云喃喃自语,走出殿外,心念一动,四周逸散的灵力便帮他关上了门。
“启正。”
夏如云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黑色鲤鱼服的人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跪地请示。
“陛下。”
“太子的事,黑鲤可有更多回报?”
“尚不完整,太子殿下的动作还在继续...在下昨日呈上的是太子殿下行动中的主要部分。”
被叫做启正的男人没有抬头,但脸上的刀疤依稀可见。
“那便继续吧,对了,那些人可安置好了?”
夏如云长叹一声,道。
“已经迁到陛下所指示的地点,正在待命。”
“那便好。”
夏如云拉下了自己的袖子,挺直腰板。
空气仿佛凝固。
“微臣告退。”
启正的身影骤然消失,融入了阴影中。
他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他不该听到,甚至都不该在。
男人抬头,看向蓝色天空的远处。
在那里,一团乌云正张牙舞爪。
“真是逆子啊...只是一时没看着而已。”
夏如云轻挥手掌,明明没有多大的掌风,但天边的乌云却仿佛遭到了冲洗一般,一点点消散,但最后,还是有不少残留了下来,执着得宛如跗骨之蛆。
“天命不可逆...吗?”
像是在问自己一般,夏如云喃喃自语道。
大周历法,庆元年间,十二年七月二十日。
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