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
山林宛如翻江倒海,顷刻之间,深绿色的波涛就已经变化出了千种样子。
只有这山顶的小亭子中,安然无恙,无论风雨从何种方位冲来,都像撞上了透明的岩石一般消散不见。
而在亭中,两名女子正驻足休憩。
一人满身白雪白,如同侠客,身背一柄巨大的重剑,腰上则是另外挂着一柄细长的小剑,显得有些怪异,拿起手中的酒葫芦就是一顿小酌。
另一位则是身穿仿佛百花盛开般的厚重长袍,全身上下除了头颅,未有一丝一毫的肌肤露出,双手也是戴着细密蚕丝所做的手套,头顶的冠,亦是昂贵精巧,举手投足之间,满满的大家闺秀气息。
而在两人中间,则是一盘陷入僵局的棋。
“雨,世人为何要争斗不休?”
似乎是看气氛太过压抑,长袍女子出声问道。
“还用说?无非是一个‘利’字。”
侠客女子翻了个白眼,往嘴里闷了两口酒之后打了个酒嗝,坐起身,抹抹嘴巴,补充道:“人皆有不同,万物生灵也皆有欲念,但天道恒定,一者得利,可能另一者便会失利,如此这般,不争才怪。”
“可,为何有人为万民争利,却落个声名狼藉,穷困潦倒?”
“有人为一己私欲而争,却得了千古流芳,传为佳话?”
长袍女子似有不甘,问道。
“世事无对错,行事与所得之间,也并未有固定关系。”
侠客女子摇了摇头:“有的,只是因果循环,适逢其会。”
然而,侠客女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曾听人说,世间所有不幸,皆是当事者能力不足所引起的。”
“这话不错,但...”
长袍女子微微皱眉。
“但这语气,可难听的很。”侠客女子接过话头,不悦地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声冷笑:“说这话的人,像是从来不曾失败的家伙似的,高高在上,不曾了解那些不幸到底是什么滋味。”
“真是...不爽。”说着,侠客女子又拧开酒葫芦盖子,往嘴里又灌了几口。
“唉...世间疾苦,哪是那些闭目塞听,只知道从书里了解的读书人懂得呢。”长袍女子叹了口气。
“所以说啊,高高在上的混蛋,本小姐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砍一双。”
说着,侠客女子一把取下背后的大剑舞了一套剑法,不过诡异的是,明明是一把精壮汉子都难以使用的武器,在少女手里,却仿佛一把轻巧的细剑一般灵活,不仅没有脱手,甚至还能做出许多玄奥的剑式。
“好了好了,别在这种地方舞剑,不觉得小吗?”长袍女子伸手示意她停下,看她悻悻地把剑收回的样子,轻笑道:“最近,听说有古魔出世,你打算怎么办?”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侠客女子别过头去,停顿了片刻后道:“我要先去参加南越国的灵霄祭,其他的师叔他们自己会管。”
“你这样也算天剑阁长老?除魔卫道不是你们的任务吗,雨剑仙大人?”
闻言,长袍女子不禁微微一笑,打趣道。
“噫,别叫我长老,怪老气的。”女子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从背后解下自己的大剑扔到空中,然后一脚踏了上去:“还有啊,除魔卫道也要看人家是不是真的魔,说不定这些魔啊,还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呢,要是见魔就杀,那可算不上什么除魔卫道。”
“好好好,说不过你。”长袍女子站起身来,走到亭边,叮嘱道:“南越国多深山大泽、野仙灵物,这一路上你可要小心些。”
“你不会在担心我吧~”侠客女子微微一笑,伸出手去捏了一下长袍女子的脸,后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终归没有做什么,只是撅起嘴反呛道:“我是怕你把人家给打哭了,你干的坏事还少吗?把我从家里拐走也是,谁会关心你啊。”
“行行行,你说啥是啥,我走了。”把长袍女子的脸捏到自己心满意足后,侠客女子伸了个懒腰,再道一声回见,便御起大剑,破开雨幕而去。
“唉...”
目送着侠客女子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长袍女子只得暗叹一声,重新在石凳上坐下,看向棋盘。
这棋盘上,白子已经把黑子围杀的七零八落,看起来,似乎毫无生机可言。
但女子却只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随即便拈起一枚黑子,落到一个角落。
顷刻间,局势逆转,宛若画龙点睛。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恰如太极图阴阳两点,合中有分,分中有合。”
“此番古魔降世,究竟是大势所趋,或者,仅仅是一次大的波澜呢?”
幽幽的一声问,淹没在了大雨之中,似乎,再无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