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当作磐石。
妾当作蒲苇。
蒲苇韧如丝。
磐石无转移。
鹂寻雪和入秋两人曾经居住的,位于村外的小院子里。
女孩出嫁了。
按照南疆的习俗,成婚分两天,第一天,女方要从娘家坐轿子到新家,而第二天,则是男方去新家背女方进洞房。
两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把两人一开始居住的那间草屋当做新家,谢绝了村民们让他们居住的那间大宅。
鹂寻雪很久以前曾经想过,自己到底要和什么样的人度过一生。
小时候,想着应该是像父亲一样温柔爱家的男子。
长大了一点,她就变得越来越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便觉得至少该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英豪,骑着一匹骏马,载着自己度过千万大山,直奔繁华。
可从十年前起,少女就不再想了。
直到五年前,她得到那个预言的幻象后。
少女看着面前镜中的自己,默然不语。
她面前的镜子,是村里唯一一面干净无垢的铜镜,光亮的镜面,照出一身红衣的自己。
鹂寻雪曾经偷偷穿过自己娘亲的嫁衣,结果被一直都很和颜悦色的娘亲狠狠地揪了顿耳朵,这才从事后安慰自己的父亲口中知道,当初为了洗嫁衣足足花了五天的娘亲,到底有多讨厌把这嫁衣穿出来弄脏。
可如今...自己还是偷偷这么做了...
娘亲...会怪自己吗?
鹂寻雪想着,突然捂住了脸,轻声痛哭起来。
如果有修行中人将视线放到天空中,就不难发现那悬于浣溪村上头的紫色印记,如今已是残破不堪。
鹂寻雪作为施展出这印记的人,更是对这代表了什么心知肚明。
少女也清楚,那个人,恐怕也知道了这村里发生的事情。
所以她才要成婚。
越快越好。
就当做是自己最后一次的任性。
于是少女满是后怕地问了他。
少女生怕他会拒绝,一直以来的温柔,如果在那一刻全部变成了厌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运的是,他答应了。
时间还足够。
止住哭声后,鹂寻雪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起身,厚重的红色嫁衣足够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走不动半步,可在她身上,却是轻如无物。
少女踏着步子走出屋门,站在院子里,然后,背上慢慢伸出四根锋利而修长的木质尖刺。
四根尖刺在地上连点了几下,似乎是在试探地面的硬度,几息以后,四根尖刺往地上一按,少女便冲天而起,几个兔起鹘落,便落到了一座小山的山顶上。
鹂寻雪收起背后的四根尖刺,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出头去。
从这里,能看到村子里的一切。
包括少年所住的那间大宅。
按照这个时间,他应该...
鹂寻雪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院子,终于,看到了一个有些单薄的身影推门而出,手中拿着一柄竹剑,在院子里挥舞起来。
少女看着他,看着他。
似乎要将他的一切都印入脑海中一般。
想要他看见自己。
不想要他看见自己。
少女心底似乎有两股内力冲撞似的,将她的心绪搅的纷乱。
正在院中舞剑的少年似乎心有所感,停下招式,转头向这边望来,可当少年的目光看到这块石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发觉。
鹂寻雪,早就缩到石头后面去了。
又仔细地看了看石头,一无所获的少年疑惑地皱了皱眉,最后只得摇摇头,继续舞剑。
而跌坐在石头后面的少女,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知道,哪怕是这样偷看他的时间,也许都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明天,她就维持不住封印了。
到时候...
自己..就能解脱了吧。
鹂寻雪轻轻啜泣着,咬着牙。
第一次,她觉得很不甘心。
还想要更多。
更多的时间。
“对不起....对不起....”
快要被心中罪孽压垮的少女,只能这般喃喃自语,一个人蜷缩起来,不停地哭泣。
“我...根本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