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睁开了眼睛,清朗的月光照到他脸颊侧面,照出了另一个人的侧颜。
“娘子...?”
少年试探着动了动脖子,却发现自己好像枕在了她的大腿上,同时被一双手固定住,动弹不得。
鹂寻雪身上的黑色铠甲不知何时已经修复如初,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是方才冷冰冰的样子。
见到入秋醒来,鹂寻雪右手抬起,轻轻放到入秋心口。
少年能感觉到这只手传来的微凉触感,以及自己心脏的跳动,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变快了些许。
“我现在就能挖出你的心脏,明白吗?”
鹂寻雪看着入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
可入秋却笑了起来,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生命只在眼前人一念之间似的,点了点头。
“明白。”
“那你为什么——?”
鹂寻雪放在入秋心口的手顿时紧握,猛地抬起,似乎要往入秋身上狠狠砸下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僵在了半空。
少女咬着牙,别过脸去,不让入秋看到自己的脸。
“不是说过了吗?”
入秋慢慢抬起手,道。
“我都答应要娶你了,那就不能食言啊,管你是谁,干过什么,反悔这件事,我才不做。”
少年抬起的手,没有什么力气,现在的鹂寻雪,轻轻松松就能躲过。
但在他抬起手的那一刻,鹂寻雪却觉得自己怎么都逃不开,任由那仿佛带有什么奇异力量一般的手掌轻轻抚过脸颊,让自己与他四目相对。
“我这个人,就这个毛病啊。”
入秋一声轻叹。
“娘子,别逞强了,事情都解决了,还这么不服输,可不像样哦,当初你训我的时候那么条条是道,怎么这会儿自己就糊涂了呢?”
“是谁告诉我,一个人受伤了,另一个人会心疼的啊?”
鹂寻雪脸上不禁露出了些许红晕。
她记得,这真是她说过的话。
这家伙,居然会拿我说的话来反驳我,真是...
“诶,你脸红啦。”
入秋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没有!”
鹂寻雪连忙从入秋的手中逃脱,直起身子,不再去看他。
“我是生气,哪有你这样的人的,你就没想过我真是那种大魔头吗,到时候你怎么办?”
为了挽回自己不存在的颜面,鹂寻雪哼了一声,反驳道。
“那你现在是承认嫁给我了,娘子?”
入秋眼睛一亮。
“你...别扯开话题!”
鹂寻雪脸上羞红更甚,刚想伸手去捶他,但看到少年虚弱的模样,只得小心地收回了手。
见状,入秋也不再继续逗弄,思索了片刻后,说道:“额...我确实是不确定来着,毕竟你看啊,这地方那么邪门,有活死人什么的,万一你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阴谋,那我不就是真的自投罗网了吗?”
入秋收回手,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道:“所以其实直到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我都是有想过要不要逃跑的,要是不跑的话,要么把你打醒,要么就...,总之,你变成现在这样之后,我就决定不跑了。”
入秋有些不想说后年的话。
鹂寻雪却并不在意,只是感到有些疑惑:“我变成现在这样和你跑不跑有什么关系?”
“呵呵,这个啊。”
这次轮到入秋想要侧过脸去,但他猛然发现如果自己脸往右的话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于是连忙改成了朝左:“你用魔气裹住自己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偷偷把嫁衣塞进床底下...”
一时鸦雀无声。
鹂寻雪脸上的羞红简直想要滴出血来一样,死死紧闭牙冠,才没让自己大叫出声。
“那个...我看东西还是很准的,所以我应该不会看错,如果你真是大魔头,怎么可能在乎一件衣服呢?勤俭持家到这份上的大魔头,我觉得应该不是很可怕吧。”
“你,你闭嘴!”
鹂寻雪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堪称当众处刑一般的折磨,一把捂住了入秋的嘴巴,自己则是呼呼地喘着气。
好半晌后,没被活死人打死的入秋侥幸逃过了和老婆调情被闷死的命运。
不得不说,命真大。
夜色逐渐深重起来。
“娘子。”
入秋试探着开口道。
“嗯?”
鹂寻雪心里虽然依旧有些抵触和变扭,但还是勉强应声道。
“是不是该吃晚饭了,你相公饿了。”
“厨房都被你砸了,吃什么吃。”
鹂寻雪没好气地道。
“我记得是你砸的...”
少年一时心直口快,道。
“嗯?”
气氛顿时一凉。
“我砸的我砸的,那怎么办啊?”
“我来,你先去床上躺着。”
“好嘞,娘子辛苦了。”
“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不厚点怎么能娶得到你啊。”
入秋有些得意。
“既然如此,你脸皮那么厚,不如割一点下来下饭如何?”
鹂寻雪露出了相当天真和善的微笑。
“咳咳咳,娘子饶命。”
——
第二天,晨。
入秋满脸春风得意地坐在床上,享受着鹂寻雪的喂食。
今天天朗气清,如果放在平时的话,鹂寻雪一定会拉着入秋外出去,但现在两人都有伤势,就只能在家里活动了。
更何况,现在就算去外面,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至少目前来说是如此。
鹂寻雪一勺又一勺地喂着,很快就喂完了。
昨天虽然说厨房被毁,但鹂寻雪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是外面和屋顶上掉了几块而已,补一补就好,里面的锅啊,灶子啊都没问题,能用。
把碗筷放下,鹂寻雪刚想起身,却被入秋一把拉住了手腕,回头看去,男孩正一脸殷切地望着她。
“你,想干嘛?”
鹂寻雪看着入秋的表情,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些许玩味。
两人昨天晚上算是把话说开了,再加上入秋那么一闹,足足半年内,那些活死人是不会再来袭击了,鹂寻雪没了个大负担,自然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至少表面如此。
“你还没答应呢。”
入秋有些孩子气地道:“答应做我媳妇这件事,从昨天到现在都不怎么说话。”
闻言,鹂寻雪先是一怔,然后眼底突然涌上了些许戏谑,眼神飘忽,故作思考道:“说的也是,昨天拜堂啊什么的,都没做呢,诶,这样说起来——”
“公子你现在,可是在非礼良家妇女哦。”
鹂寻雪低头看了一眼入秋抓住她的手,笑道。
“你...”
入秋顿时有些急,但他看到了鹂寻雪微翘的嘴角后,强行压制住了内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啊...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入秋仔细地思考了一番,突然发现,好像没什么办法对付她。
仔细想起来,貌似自己算是入赘的。
寻雪要是真的悔婚,我好像也没什么话好说。
聘礼只有一壶酒...
啊这。
看着面前少年突然沉默然后一脸窘地眉头紧锁的样子,鹂寻雪嘴角不禁挂起了一抹情真意切的微笑,随即静步走到入秋面前,伸手抱住了他。
少年被抱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反应过来,身体顿时变得僵硬无比。
“被骗到了吧,我的傻~相~公。”
抑扬顿挫的语调,让入秋无力招架,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
“哦...哦。”
“好了,现在你确定了,那我就去洗碗啦,你呢就去院子里把房子补好,可别偷懒啊。”
只是抱了一下,鹂寻雪就像是条扎手鲤鱼一般从入秋的怀里溜了出去,拿起碗筷关上房门,遮住自己那张并不比入秋浅多少的红脸,狠狠朝房间里吐了下舌头,跺着脚走远了。
留下入秋一个人愣在床上,慢慢琢磨着刚才的话。
她叫我相公了...
她叫我相公了...
少年就这么傻傻地笑了起来,完全没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分配了累人的补房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