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重伤,太阳又这么毒,需要赶紧用马车乘凉送医。”
戚安行嘴上应付着,却再也没法露出刚才那种笑容,脚步更是在短暂停歇后立刻重启,甚至还越发加快。
“嘿!我让你这么干了吗?”
鲁掌柜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松开了拉住自己妾室的手,蹬蹬蹬地走到了戚安行面前,伸出自己的一双手,眼色凶狠地看着他,道:“戚掌门,我告诉你,我这些马车可都是定制的,让你们的弟子乘坐,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现在再让这么个半死不活的贱民上去——”
鲁掌柜的那一张脸皱得像只老鼠:“万一传到外面,哪个千金小姐还敢坐我的马车,哪家公子老爷还买我的东西啊?”
听到这话,一些弟子都忍不住对着鲁掌柜怒目而视,但后者却仿若未见,看向戚安行的眼里似乎还有几分得意。
“是吗...”
戚安行面色沉了一下,见状,那鲁掌柜显得越发得意起来。
呵呵呵,泥腿子,还想占我便宜成自己名声,做梦去吧!
可正当鲁掌柜沉浸在自己得逞的美梦中的时候,戚安行却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了开朗的思索表情,用了点力气出声道:“但是话说回来,前些日子咱们定约的时候,鲁掌柜的你是不是有个附加的条款啊?”
“啥?”看到戚安行有些高深莫测起来的样子,鲁掌柜心里暗暗感觉不好,想了想之后,顿觉有些不对。
自己似乎还真在那纸约书上写了点什么,毕竟当初能请到的最好的就他们家了,算是下了血本...
根本就不打算让鲁掌柜回应的戚安行,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咱家记得是...在不超过三百两银子的范围内吧。”
听完这句,鲁掌柜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向戚安行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的马车虽然刚才说的那么重要那么金贵,但实际上绝大多数根本就是三十两收来的货色,装潢都不好的那种,何况早年他做过人贩子生意的事情道上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只不过被他那当了官的儿子压下来了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可言。
他拦着戚安行,纯粹是因为看不起人和不爽。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戚安行居然为了这么个死鬼下这么大的血本!
三百两银子,换一个人坐一辆马车?
鲁掌柜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么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做是傻子!
但出于谨慎,为了防止有诈,鲁掌柜还是笑了几声,一根食指侧朝着戚安行摆了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诶呀呀,戚安行,你可想好了,为了这么个死鬼花三百两,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觉得,值吗?”
闻听此言,戚安行嘴角微动,一声嗤笑半途变作朗笑:“哈哈哈,鲁掌柜多虑了,在下帮此人不是为别的。”
男子大步流星,掀开一架马车的门帘,将少年送了进去,接着自己也坐了上去,永寿撑住门帘的同时,探出头来,朝着鲁掌柜道:“而是因为这小伙子是我兄弟,区区三百两而已,花的值啊!”
听到这话,鲁掌柜的脸顿时皱巴了起来,而站在他身后那名美妾,眼眸中却是有些异彩纷呈。
哪家妙龄女子会心甘情愿嫁给鲁掌柜这种人呢?
像戚安行这样的大侠,才是女子心中的良配。
鲁掌柜仿佛吃了米田共似的,转过头来,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美妾慌张变化的神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跳暴跳而起揪住她的耳朵,右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啪!”
声音清脆。
四下的壮汉们只能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刚才那少年,他们还有立场,但对这家室,他们毫无发言的权力、
“贱货!滚回去!”
鲁掌柜破口大骂,直到这美妾哭的泣不成声,连连讨饶,这才把她摔在地上。
听着美妾的声音,鲁掌柜心情越发烦躁,一甩袖子,对着两旁的人指指点点,一边走一边大声道:都给我干活,在这里看什么东西,没见过女人是吧!嘿,还真是,你们这帮穷鬼,说不定真没见过女人,就是断子绝孙的命!”
等到鲁掌柜走远了,骂骂咧咧声收歇之后,他手下的一些家仆和壮汉们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言语里,隐隐约约有着愤怒。
不到一会儿,道路上的障碍便被处理出了一个能容纳马车经过的道口,铃铛作响声里,马蹄声再次响了起来。
坐在车厢里的鲁掌柜正生着闷气,看到在路旁收敛尸首的几名汉子,忍不住敲了下手心。
“娘了个,我给忘了,谁让这泥腿子擅自用人的,我花钱了,他们就该听我的才对,管这些已经死掉的人算什么,要是有什么贼人趁虚而入...”
“又亏了,唉!”
鲁掌柜耷拉着脸,眼里满是自责和愤怒,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但最终还是没舍得下手,只是发出一声不悦的长叹。
——
戚安行眼看马车开动,那鲁掌柜不见身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看向自己面前的少年。
说实话,刚才那番兄弟的说辞,不过是狗急跳墙。
主要是赌气成分偏多,那鲁掌柜,自己见他第一眼就恨不得一鞋拔子上去把他摁进地里,方才他那般恶心人,戚安行也是很难给他好脸色。
想着想着,戚安行却突然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神色。
一鞋拔子上去,说的痛快。
但自己又哪能真的那么做?维持一个仙门,哪怕是最低级的,也得要钱,可有钱的安稳买卖,江湖上没多少。
虽然这鲁掌柜看不起人是真,但他出手阔绰,却也不假。
入了江湖,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是最真实的,只有江湖人写得出来的诗句,而不是什么无病呻吟的“风光霁月万人敌,丹心炉火照剑影”。
戚安行挠了挠鬓发,把这些愁绪从脑海中驱逐,重新凝视起面前的少年。
虽然仍如同刚才那般气若游丝,但戚安行看得出来,脱离了闷热石头包围的少年,脸上慢慢显出了红晕,看来并未中暑。
而自己暂时用灵气护住他全身,应该也有益于他恢复,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待会儿给他喂点好品质的兵粮丸水。
戚安行思忖着,目光落到了少年的那柄长剑上,略微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动手去解下这有些妨碍睡姿的佩剑。
他刚才说那一番“兄弟”的话,除了赌气之外,主要是因为这把剑。
就在他刚才低头查看这少年情况的时候,这柄剑曾经短暂地出鞘了片刻,就是这么短短一瞬,一道锋锐剑气便刮伤了他引以为傲的体魄。
戚安行虽然不过是四十岁的结晶巅峰,但跑江湖靠自己闯荡的他,阅历却并不比一些老修士少,当初你便看了出来,这柄剑非常不凡,而且这上面的剑气,更是澄澈通透,不是修习了旁门左道之人所能驾驭的。
要知道,术法可以作假,邪修和魔修也能用正派的田刚雷法,但武器却没法作假,尤其是无意识状态下释放的剑气这种东西。
因此,戚安行便认定这年轻人是一位心底正直的人,这才在鲁掌柜的面前说出了那番话。
感觉到少年的气息慢慢开始变强,戚安行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从自己那只有小拇指能戴的住的纳戒里取出一个木杯,一罐用竹筒装的清水,几颗兵粮丸,小心地操作起来。
不一会儿,这马车里便传出了些奇特的香味,一路从窗户里飞了下来。
引起了一些“咕咕”的声音。
别误会,不是鸽子叫。
是五脏庙的神仙在敲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