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凌昌一步接着一步。
身后带来的甲士也终于完成了交接的工作,跟随在他身后。
自从数千年前武帝开道,与天相争以后,终于是求得天地开恩,灵气大增,自此八荒世界能够修炼的人数大幅增加,同时也让百姓的众生愿力强到了可以抗衡灵气的地步。
所以,戚凌昌身后这二百人的甲士军阵,虽然人人的修为不过筑基,但若是真的冲杀起来,就算是十个金丹修士,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迂回作战。
而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些跪在汉刀门门前的所谓“修士”,更是被军势压得喘不过气来,原本引以为傲的灵气现在反而像是沉重的石头,把身体整个给压倒在地。
戚凌昌收起酒坛,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眼前这些软脚虾,又将目光停驻在汉刀门的门匾上一会儿,仿佛闲话一般,有些出神地开口道:“诸位,这是在做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群人跪在街上...”
“还拿着这么多宝贝。”
和戚安行相同的眉眼一瞥,便将几个胆小的吓得跪倒在地。
“难不成,是在行贿?”
“不,不是...”一个看起来是做主的白眉掌门盯着戚凌昌身上那仿佛山岳一般的压力,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向着戚凌昌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们,我们这是在...”
“你是何人?”
戚凌昌打断了这掌门的话。
“啊?”
掌门一时不明所以。
“区区江湖术士...见到本城主,便敢不跪?”
“还有这礼,行的是掌门礼,看来,当真是把自己当做一号人物了啊。”
听到戚凌昌这杀气四溢的话语,白眉掌门顿时吓得腿肚子打颤,直接坐倒在地。
见到白眉掌门这一副慌到了极点的模样,戚凌昌也不打算再和他说什么,只是随意地将目光放到了一个戴上斗笠,正准备离开的老者身上。
“公孙先生,若是你在的话,便应本城主一声,让本城主知道,你这是打算像壁虎一样,丢下自己这帮徒子徒孙,一个人跑了。”
在场的众人闻言,顿时心中一惊,掌门里面的几个更是慌张地四处张望起来,看到了某个背影以后,眼中不禁流露出了深切的愤恨。
戚凌昌话音落下以后,那戴着斗笠,被称作公孙先生的四大家族领袖之一,长髯老者,顿时停下了脚步,片刻以后,不禁长叹一声,摘下斗笠,露出那张在槐明城内颇有名望的憨厚脸,朝着戚凌昌便是一个深揖。
“老夫只是没有料到,城主大人居然今日到访,生怕怠慢了礼数,急着要回去换一份厚礼而已。”
听到公孙先生的回答,戚凌昌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其前后变化之剧烈,让公孙先生一时摸不着头脑。
本来他都做好被这个城主当面刁难时候用到的说辞和准备了,但戚凌昌这是什么意思?
苦思无果以后,公孙先生正准备开口,但却被戚凌昌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弄得当场升天。
“礼物就不必了,只要公孙先生去往牢中一叙,本城主反而会送先生一份大礼。”
戚凌昌的声音消散以后,整条街都因此沉寂下来。
所有人,包括那些公孙先生的徒子徒孙们,都怔住了。
公孙先生的脸更是变化多次,从最开始的震惊,到惊骇,再到最后仿佛黑色的大海一般阴沉。
很难想象作为一个以慈眉善目著称的老人,其表情之丰富,甚至超过一些戏子。
不,远超一些戏子!
公孙先生脸上的阴沉持续了片刻,但是紧接着,他便开怀大笑起来。
像是听到了由衷开心的事情一般。
不知怎的,看到公孙先生的笑脸,戚凌昌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着笑了半晌。
好像忘年至交突然重逢那般痛快。
最后,是 公孙先生的笑脸率先收歇,朝着戚凌昌拱了拱手道:“想不到戚城主竟然如此与民同乐,愿意放下身段来和老夫这样的草民开玩笑,槐明城有此等城主,当大兴啊。”
“老夫佩服,当跪谢!”
公孙先生说着,一挥袖袍,便要朝戚凌昌下拜。
然而在这时,戚凌昌轻飘飘的,甚至带着笑容说出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双膝笔直地磕在了路面上,其中疼痛之意,让他始料未及。
“本城主,从不开玩笑。”
公孙先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只看见戚凌昌一挥手,便有数十甲士朝他涌了过来,气息惊人。
“城主大人,这是何意!草民向来急公好义,为民争先,此等良心,天地可鉴,你为何要——”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戚凌昌便从自己的纳戒中取出了一张长长的状纸,上面红黑两色的痕迹,在阳光之下清晰可见。
“急公好义、为民争先、天地可鉴?”
戚凌昌在嘴里咀嚼着这几个词,随后摇了摇头。
“先生的文辞水平,实在是太高了,本城主从一介武夫做起,听不懂这些。”
“所以不如,让本城主说说,你犯了什么罪吧。”
“这个...简单,大家都听得懂。”
戚凌昌清了清嗓子,扫了一眼街坊们那偷偷打开的窗户,随后便将目光集中到了手中的状纸上。
“公孙氏,道貌岸然,去年十一月,贿昌明村村长黄金一两,购得百姓祠堂一座,挪作道观用,于其中豢养童子狎玩,夜夜笙歌,淫魅不堪 。”
“去年十月,建赌坊一座,暗下手脚,以域外香料引人颓废放浪,失去本心,敛财黄金共一千两。”
“去年十月初九,携门下弟子借口出游,横征暴敛,如遇不从者,皆以仙法折磨、威吓之,自导自演数起龙王震怒之戏码,搜刮民脂民膏。 ”
“去年九月...”
一条条罪状,甚至精确到了人名、地名等等。
随着戚凌昌一条条罪状说出,公孙先生的脸也是越来越红,到最后,简直和血色一般无二。
“此罪状数十条,皆乃死谏。”
“死谏者:柳红、青山道长。”
戚凌昌把状纸举了起来,让公孙先生看清了那两个闪烁着莫测光芒的血指印。
那是修仙之人用心头血印出的手指印。
“柳红...青山...!”
这一刻,公孙先生的脸变得无比狰狞。
他现在才明白了,这两个家伙,是把他给卖了当做投名状!
怪不得今天没有他们的人...
说什么让我先打头,我的人望比较足!
混账!
就算我要死,也得拉着你们一起!
何况我还没死呢!
这么想着,公孙先生猛地抬起头,两行清泪流下,朝着戚凌昌声泪俱下地控诉道:“城主大人,你可要明鉴啊,这两个人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他们发的毒誓,断不可——”
“你的家产已经被查封了。”
戚凌昌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啊?”
公孙先生顿时怔住了。
“攻击三万两黄金、五千两白银,还有 暂未统计完毕的灵石,保守估计,起码在二十万以上吧。”
“公孙先生,可还记得,你又此等家产,那为何从你建立门派到现在,上交的税收,却只有区区两千两白银?”
“还有,为何我从你院中搜出了二十房小妾,然而她们却无一人登记在官府的名册上?”
戚凌昌像是真的不明所以一般,疑惑地道。
但很快,他便看向了彻底失去一切信念的公孙先生,像是面对老友一般笑了。
“不过,我相信公孙先生,如此...古道热肠”
“想必都是误会,还烦请您和这些徒子徒孙一起随我去衙门走一趟,想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此言一出,公孙先生整个人便再也没了力气,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